林中斌╱贏得自由 失去安全 

聯合報 2015.1.13 A15

http://udn.com/news/story/7340/638773

 
 

「民主已死?」(Is Democracy Dead?)

一四年十二月四日,民主典範英國前首相布萊爾投書紐約時報的標題,呼應了三月十八日筆者在此欄的拙文「民主病了!」。

西方式的民主一度令人欽羨,而今流弊層出,它仍可稱各國政體的楷模嗎?

布萊爾抱怨:政黨內部極端化,顧全大眾利益的溫和競選人無法出線。媒體被「大聲公」主導,淹沒中庸觀點,兩極化。政府推動改革,但受凶悍的利益團體杯葛,動彈不得。議會反而通過譁眾取寵的方案,於事無補。人民雖然渴望改革,但不願付出。他感嘆:光靠投票權是不夠的,政府要能做事(efficacy)才行!

時空轉換到一九八九年中,仍在鐵幕後的匈牙利。廿六歲熱血青年奧爾班(Victor Orban)登高呼喚:「我們要自由、要選舉!八萬蘇聯駐軍滾回去!」六個月後,柏林圍牆倒塌,匈牙利自由了!

廿五載後,即一四年,奧爾班已是連任三次的民選匈牙利首相。但是他認為西方自由主義的民主(liberal democracy)逐漸沒落,而非自由主義的民主(illiberal democracy)值得學習。後者的標竿是俄羅斯、中國、新加坡、土耳其。

擁護他的匈牙利名報人Balint Ablonczy說:在自由主義的民主下,人民贏得言論自由,但是失去了工作和安全。歐洲瀕臨破產的民主國家:希臘、葡萄牙、西班牙等。人民享有充分抗議的自由,反對政府撙節政策,和犧牲自身利益,但是國家經濟每況愈下。

他的話也適用於最近法國的恐攻事件。法國有了諷刺異教的言論自由,但失去了生命的安全。巴黎從今以後人人自危。值得嗎?

新加坡立國以來便嚴禁在公共場所討論種族和宗教問題,怕引起爭議,給鄰國有護僑出兵的藉口。對一個以華人儒釋道為主的小國,夾在異族異教為主的鄰國之間,言論自由是求生存下付不起的奢侈品。

四年多前,中東爆發「茉莉花革命」,席捲埃及、利比亞、敘利亞和突尼西亞。當時人民興奮的追求西方自由主義的民主。但今天,這些國家更窮、更血腥、更不安全。唯一的例外是去年五月回歸軍人掌權的埃及:下滑的經濟自第二季度開始谷底彈升。類似的是泰國:十年政爭動盪,紅黃衫軍衝突不斷。下跌呈負成長的經濟,終於從去年五月軍人奪權後,第二季度開始緩慢爬升。

法國政治學大師Raymond Aron說:「歐洲沒有一個國家,像今天的中國和印度一般快速發展它經濟的時候,享有民主。當歐洲十九世紀開始工業化的時候,當煙囪快速林立的時候,當更多的橋梁和鐵路在建造的時候,歐洲沒有國家同時享有個人自由、公民普遍的投票權、和議會制度。」

其實,不只歐洲如此,美國也不例外。公民普遍的投票權到達英國是一九七二年,美國一九六五年、法國一九四四年、德國一九一九年。

他又說:「在一九四五年之後,新加坡、台灣、馬來西亞和南韓的經驗告訴我們:蓬勃的資本主義經濟需要配上限制的民主。」

在美國,個人自由是無限的嗎?

一八九二年,鋼鐵大王卡內基對罷工人群開槍射殺。一九三二年,年輕的麥帥擔任陸軍參謀長下令騎兵和坦克強力驅離華府示威的退伍軍人和婦孺,有死傷。

一一年在美國,抗議貧富嚴重不均的占領華爾街運動只維持了五十九天,便被強力驅離。尚不如去年維持七十五天的香港占中運動。

自由真是無價的嗎? (作者為前華府喬治城大學外交學院講座教授,曾任國防部副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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