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調的自由是最殘忍的兇暴

   
    幫華盛頓打美國獨立戰爭的拉法葉(本身是世襲的侯爵貴族),看到自己法國君王無道、國政敗壞、商人貪婪、貧富不均、民不聊生,於1779年回國支持革命。

    1789714日,他率軍高舉自己設計的紅藍白旗幟(後成法國國旗),攻破巴斯底監獄。716日,人民攻入凡爾賽宮,他極力保護國王及皇后。他說: “我們要改革,不是要革命。如果改得太快,人民沒有時間去深思熟慮前面路該如何走。

    但是國王出賣他,私下聯絡普魯士攻打法國。他率軍扭轉局勢,轉敗為勝。然而革命黨人懷疑他保皇,派刑警隊抓人。他前有敵軍,後有追兵。不願殺自己同胞,他於1792819日深夜,放下指揮刀,衝向戰場投降敵軍。他拒絕普魯士王要求,為普軍打仗,寧願入監。

    革命黨逮捕他的夫人及家人。巴黎議會下令砍掉她母親的頭、祖母的頭、叔叔的頭、姨媽的頭,將她的三個孩子逐入街頭、淪為乞丐;他夫人娜伊麗斯一邊流淚、一邊堅持丈夫沒有變節叛國。

    法國大革命時,那些偉大的思想家迫害別人時,也比一般人更狠毒。這時美國政府出面,在駐法大使門羅(Monroe)的幫助下,拉法葉的妻子才被放出來。出獄時,整個家族只剩下一個老僕人,所有人都上了斷頭台。

 

感謝台大農工系張文亮教授的啟發。請參閱

張文亮,《法政捍衛者的憂傷和榮耀》(台北:校園書房出版社, 2001年第二版)5-22

http://www.campus.org.tw/public/cm/cm02/9801-8.html

亂世英雄傳──大將拉法葉
張文亮

世界上,許多城市有一條名叫「拉法葉」(Lafayette)的馬路,
連台灣,
都有幾艘「拉法葉」級的巡洋艦。
誰是拉法葉?
美國的開國元勳之一,
以騎兵閃電奇襲戰術,
讓敵人聞之喪膽的將軍;
法國大革命時,
以一支饑餓、缺乏裝備的邊防軍,
不讓普魯士百萬雄軍越雷池一步的人。
但是,歷史永遠懷念他的原因,
不是他的勝利,
而是在那個瘋狂、血腥、叛逆的時代,
他是惟一清醒的人。
為了,自己的國家、真理與信仰,
一七九二年,八月十九日深夜,
他放下指揮刀、扣緊軍大衣,騎馬離開前線,
背後迅速追上二十二名忠誠的部下,
隨他沒入丟力爾斯(Tuileries)的黑夜裏......

荒野之城
拉法葉(Marie-Joseph-Paul-Yves-Roch-Gillbert du Motier, marquis de Lafayette),一七五七年九月六日,生於法國有森林城堡之稱的夏凡納(Chavaniac);他是一古老武士家族剩下的惟一後裔。拉法葉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在母親懷他的時候,父親就在一場海戰中陣亡了。戰場是軍人榮耀職責的歸宿,堅強的母親忍住了悲哀,把生下的嬰孩帶大。拉法葉是天生的軍人,父親勇敢的血液好像在孩子的身上奔騰著。他從小就好冒險,愛抑強扶弱。夏凡納森林的野狼很多,寒冷的冬天裏,城堡裏可以終夜聽到饑餓的狼嚎。拉法葉十歲時,有一回獨自溜出城堡,帶著一把槍,到森林深處找野狼。拉法葉的失蹤,惹來整個城堡的騷動,所有的獵戶全出動到森林裏找他。拉法葉被找著時,還振振有詞地說:「我需要獵殺野狼,才能保護郡民的生活。」母親沒有罵他,心想這孩子太像他父親了,從小就幻想成為打擊罪惡的英勇武士。母親只說:「一個人的勇敢在自制,有一天你會進入更複雜的世界,但要以有限的體力打值得打的仗,需要自制。」母親的話是對的,真實的世界比森林兇惡多了。拉法葉十一歲時,離開森林城堡,到巴黎唸軍校。拉法葉滿頭紅髮,個性安靜,不愛出風頭,常被其他大城市的軍校生嘲笑、戲弄。但是,他不生氣、不打架;他記得母親的話,這些好欺侮人的同學,還不配成為他打架的對象。當時的軍校生流行在身上刺青、跳舞比體力、穿戴豪華衣飾;拉法葉卻專心攻讀戰略、學習劍術、馬術。他注意到當時國家已經瀰漫著腐化氣味:貴族控制權力、財閥控制糧價、皇帝的心腹控制司法、祕密警察橫行、庸俗政客控制思想;整個人民像一隻隻被擺佈的棋子!憤怒像將要引爆的導火線,鬱積在百姓的心坎。
 
上帝的經濟學家
拉法葉十六歲時,讀到當時財政大臣奈克(Jacques Necker, 1732~1804)的講稿。奈克是拉法葉心目中的英雄。在那個腐敗的時代,奈克是惟一敢公開見證的基督徒,並且敢公開質問政客:「你們賺夠了沒有?」奈克是瑞士日內瓦的人,十五歲到巴黎時,口袋裏只有三個法朗;三十歲時,由經商成為一家企業之主;四十歲時,成為法國首富,至少擁有三百萬法朗。不知發生了甚麼事,這位最會賺錢的商人,突然成了基督徒,不再賺錢,而是到處作見證,並且用自己的錢救濟窮人。奈克呼喊道:「大地的豐富是上帝的祝福,不該是少數人的掠奪物。看那些推車的工人,看那些割麥的農人,他們的努力無法使他們一家獲得溫飽。他們不會讀書、也不會思考,實在是有錢之人的幸運。但是,應該有人為他們呼籲:只要是人,就有權獲得上帝賜與大地的祝福。......我以前是個只知賺愈多愈好的掃羅Saul),如今我成了視貪財為萬惡之根的保羅(Paul)。因為,我發現一個人若不相信上帝,他的成就愈大,他的恐懼也愈大。只有相信上帝,那位永不改變的上帝,個人與國家的得救,才能回歸正確的起點......。」奈克深得百姓擁護,法國王室勉強任命他為財政大臣。在那貪婪的時代,獨臂難挽天,奈克救不了國家,卻救了拉法葉。拉法葉自認是軍事界的清教徒(Puritan,由此時開始。這個信仰的確立,影響拉法葉一生的抉擇。拉法葉後來在一七八五年三月給美國國父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 1732~1799)一封信中寫道:「法國的基督徒正處在路易十六(Louis XVI)的獨裁下,難以忍受。雖然還不到公開的逼迫,但是政治像一具絞盤,愈絞愈緊,在這逐漸絞緊的時候,人性最醜陋的性濫交、任意妄為、道德淪喪、人格低落、顛倒是非,就愈是得勢。為改變這一切,我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即使支持的人太少,我還是要把我的生命擺上......我相信成為基督徒,是要經歷一生的試煉,去發現基督長闊高深的愛。」
 
獨特的軍人氣質
一七七五年,美國獨立戰爭開始。戰爭初期各州步調不一,武器缺乏,更糟的是整個國家的軍隊,沒有一個軍校畢業的專業軍人,以致前二年連戰連敗。拉法葉認為「美國的獨立,將是全世界熱愛自由人士的福祉」。他自募經費一千法朗,偷渡到大西洋彼岸,為別人的自由而戰。沒想到風聲走漏,英國利用勢力四處張貼拉法葉的通輯令,並且寫明抓到必處以絞刑。拉法葉決定偷渡,挺而走險。一七七七年六月十五日,過到彼案,拉法葉旋即被任命為華盛頓麾下的陸軍將領。開始時,華盛頓看不起這個二十一歲不到的將軍,他認為「一個人能對工作投入的深度,與生命的成熟有關」;一個二十一歲的毛頭小子,懂得甚麼?但是,華盛頓向拉法葉介紹自己的費城軍團時,感到不好意思,這支軍隊缺乏制服、武器參差不全,各種品牌都有;有的士兵沒有襪子,更多的士兵連鞋子都沒有。閱兵後,華盛頓問:「拉法葉將軍,你對這支軍隊,有甚麼指教,儘量提出。」拉法葉兩腿一蹬,堅定答道:「先生,我來這裏,是來學習,不是來教導的。」從這一刻起,華盛頓信任這位將軍。二個月後,拉法葉身先士卒打勝Brandywine Creek之役。他為人文雅、作戰勇猛、善於奇襲,常在敵人意料不到之處,給予致命一擊。三個月後,他率領三百個騎兵,切斷六千人的加拿大軍團對英軍的補給線;那真是瘋狂的一役。華盛頓本來給他一千二百個士兵,拉法葉只挑三百名鬥志高昂、沉著應戰的士兵。他們連續趕路幾個星期,繞到敵人後方。拉法葉利用深夜和森林的掩護,騎兵們以暴雨之勢衝入敵軍中央,再左抄右擊,驍勇的軍刀砍死了好幾百個人。加拿大軍團不支四散,到了白天才知對方不過三百人。這一戰使拉法葉聲名大噪。
 
制服己心,強如取城
美國參議院有許多政客,認為這是分化華盛頓軍權的時候,於是要拉法葉到參議院報到,暗示他將成為第二個總司令。拉法葉知道權力的賜與是一種狡猾的試探,指揮一個大軍團可以滿足一個軍人的野心;他認為:「他不只是要征服敵人,更要駕馭個人的野心。」他事後寫道:「成為被人歌頌的英雄,是一種難以抵擋的試探;自己要像一個馴獸師,在每次打勝仗後,進入內心的獸欄,用力鞭打自己不斷膨脹的野心。我必須走出人群,面對我的上帝。如果我留在讚美的焦點中,等於是奪取了許多無名戰士的鮮血該獲得的榮耀。」他對參議院的回應是:「我不願接受華盛頓總司令之外的任何命令。」這個決定使他的軍隊被斷了兩個月的補給,導致一七七八年五月二十八日Barren Hill的大撤退。拉法葉發現在後方控制補給權的不肖政客,影響戰爭成敗多於前線將士。一七七九年春天,拉法葉離開美國,英國的海軍在大西洋上張下天羅地網要攔截他,但拉法葉再次逃脫,偷渡成功。一年後,拉法葉說服皇室讓他帶六千名法軍前往美國參戰。五個月後,英軍總司令投降。美國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一個法國人竟成為美國獨立戰爭中,除了華盛頓以外,最受敬愛的將軍。拉法葉有一句名言:「美國獨立後,追求自由的人,不再是世界上無家可歸的人。」
 
馬賽進行曲
一七八零年以後,法國的路易王朝急速的衰退。路易十六與皇后的揮霍,革命黨人四處鼓吹反抗。拉法葉急速離開美國的慶功宴,回來和他的國家共苦難。他支持國民議會,反對暴政。拉法葉說:「政府必須有來自上帝的公義與慈愛才能管理眾人。」路易十六下令吊死每一個反叛分子。拉法葉在群眾中拔出指揮刀,大叫:「為保衛人民自由,生命犧牲在所不惜。」拉法葉以藍、紅、白代表自由、平等、博愛為國民議會的軍旗。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拉法葉攻下巴斯底監獄。這面旗子後來成為法國國旗,七月十四日成為法國國慶日。十月十六日,巴黎市民進攻凡爾賽宮。拉法葉卻盡力保護國王與皇后,他說:「我們要改革,不是要革命。國家經過幾千年的專制,如果改得太快,人民將沒有時間去深思熟慮前面的路應該怎麼走。」巴斯底已拆除,但是暴民謀殺已成一座更大、無形的巴斯底。拉法葉沒想到路易十六卻背叛保護他的人,與普魯士通風報信,引敵軍進來。拉法葉被任命為邊防軍總司,初期法軍連戰連敗。拉法葉一到前線,戰勢立刻扭轉。他說:「戰打敗了!信心可沒被打敗!」他身先士卒、衝入敵陣,激起全國的愛國熱忱。各地組成義勇軍,唱著「馬賽進行曲」投入戰役;這首「馬賽進行曲」成為法國國歌。拉法葉說道:「勇敢與膽怯是人天生具有的氣質;一個膽怯的人一生所完成的事,常比一個勇敢卻盛氣凌人的人更多。關鍵在敬畏上帝,一個敬畏上帝的人,會在緊要關頭,不看自己的膽怯,只看上帝要他完成的。」
 
忠臣成為通緝犯
拉法葉的話得罪了當時鼓動恐怖活動的政治人物,他們認為法國大革命是十八世紀「啟蒙運動」(Enlightenment)的結晶,高舉人的理性,而拉法葉保護君王,又信上帝,這種人不該在新時代中擔任重職。拉法葉反諷這批人,說:「啟蒙運動是詭異的幻覺。一方面自稱聰明,一方面比人貪婪;對外宣稱理性可以推翻傳統,對內卻崇尚卡羅斯特羅(Cagliotro)的算命、星座迷信。你們將把國家帶入錯誤的方向,在你們手中革命將淪成血腥的祭壇。」歷史學家拉茲可(Andreas Latzko)後來評拉法葉時,寫道:「他一生最大的缺點,也是最大的優點,就是在那虛偽的時代裏,不肯隨夥裝假。他不肯為暴政簽署,注定忠臣成叛徒。」當拉法葉說:「當虛假被視為一種美德,在議會法庭起誓就是一種犯罪。」巴黎議會派出行刑隊去抓他。人類歷史上,很少有一個總司令有這麼困難的處境,後有行刑隊的前來,前有百萬敵軍對峙,他又不肯舉兵回去打仗。拉法葉決定與其死在自己人手中,不如死在敵軍手中。一七九二年八月十九日深夜,他獨自一人,騎馬衝向戰場,背後追來了二十二個願與總司令共生死的軍官,世界上最淒涼悲壯的一隻部隊......
 
變調的自由是最殘忍的兇暴
行刑隊抓不到拉法葉,回到巴黎把拉法葉的親族好友通通抓起來,巴黎議會要拉法葉的妻子娜伊麗斯(Duchesse de Noailles)公開承認拉法葉投敵判國。哪知英雄之妻亦堅貞不移,娜伊麗斯說道:「我不知道我的丈夫為甚麼會在半夜離開他的軍隊,但是我知道丈夫心中所堅持的原則,是絕不會錯的。無論是在成功的巔峰,或是在失敗的幽谷,我知道丈夫的信仰從不動搖。」巴黎議會下令砍掉她母親的頭、祖母的頭、叔叔的頭、姨媽的頭,將她的三個孩子逐入街頭、淪為乞丐;娜伊麗斯一邊流淚、一邊堅持丈夫沒有變節叛國。法國大革命時,那些偉大的思想家迫害別人時,也比一般人更狠毒。這時美國政府出面,在駐法大使門羅(Monroe)的幫助下,拉法葉的妻子才被放出來。出獄時,整個家族只剩下一個老僕人,所有人都上了斷頭台。
 
監獄是天堂
拉法葉到哪裡去了?拉法葉被關在普魯士的Olmiitz監獄裏。當時有一句傳說:「進入Olmiitz的第一天,這世界已沒有你這個人存在了。」普魯士國王告訴拉法葉:「你已經被抄家滅族了,只要你肯帶軍進入法國,必定讓你自由。」拉法葉拒絕,到這情境,他還忠於自己的國家。拉法葉後來寫道:「當一個國家打敗仗時,不是只有軍隊,是全國的每一個人都被打敗。但我還沒有被打敗,我仍在禱告,為國家的興亡,繼續的禱告下去。」拉法葉的忠勇,感動了獄中的軍醫官Bollmann。這個醫官把消息放出去,國際的輿論排山倒海的壓向Olmiitz。「釋放拉法葉!」成為千萬人的怒吼。這世界總該有一種聲音,比槍砲更響更有效,這世界才有和平。一七九七年十月四日,拉法葉與他的部下被釋放,他仍然以逃兵罪被祖國通緝,只好流亡到丹麥。一七九九年,拿破崙勢力興起。拿破崙的鐵騎襲捲整個歐洲。有人問拉法葉要不要投效拿破崙,拉法葉答道:「上帝給一個人太多的成功,是上帝懲罰人的一種方式。拿破崙只知他住皇宮的滋味,忘了他住帳棚的日子。」
 
患難夫妻
以後十年,拉法葉過著貧窮流亡的日子。忠於上帝、理想、國家,給自己的一生過得更艱苦。一八零七年的聖誕夜,娜依麗斯躺在病床上,握著拉法葉的手,焦急地問道:「你還是一個基督徒嗎?」拉法葉沒有回答,靜靜的握住妻子的手,她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你是的,永遠是的。」她最後對丈夫說:「假如,你覺得一生被愛得不夠,將這份缺失放在上帝的面前。我覺得祂給我一份永遠的愛,叫我用這愛來愛你。」拿破崙兵敗下台後,拉法葉又出來重組議會政治,穩定了風雨飄搖的國家,成為安邦定國的大功臣。一八三三年六月他退出議會,在臨別演講中,拉法葉說道:「國家需要上帝的祝福,人民需要上帝的祝福,我心傾溢如水,滿了感恩。」一八三四年五月二十日,他取出妻子的項鍊,顫抖地打開項鍊上心形型的盒蓋,把妻子的相片放在唇邊,就安靜的逝去。拉法葉晚年時說:「我一生中學到最重要的一課是,最美好的事情常是與自己的興趣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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