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斌
文韜武略的現代蘇東坡
《我的學思歷程:通識講座系列 No.05》(台大出版中心:2011年12月)頁100-131
accessed July 3, 2020
緣起
2006年5月29日,筆者應台大通識教育講座的邀請,前赴母校演講分享《我的學思歷程》心得。演講內容經過台大出版中心整理,與其他11位校友和老師的演講文字,於2011年12月共同納入《我的學思歷程:通識講座系列》第五冊出版。
他們11位包括姚孟肇、盧克宙、惠敏法師、賴英照、單國璽、賴其萬、如證法師、劉必榮、李家同、許芳宜、歐晉德等[1],使參與演講出版隊伍的筆者備感榮幸。
1998年台大開辦「我的學思歷程」通識教育講座。目的是「讓學生在結束課程後,體驗不同的知識饗宴,也為學生提供另一個思考人生的空間[2]」。至2011年底之前,講演內容化為文字出版《我的學思歷程:通識講座系列》書籍已有4冊。
內文
現任
淡江大學國際事務及戰略研究所教授
學歷
■臺灣大學地質系學士 (1965)
■美國保齡格綠大學(Bowling Green State University)地質碩士 (1969)
■美國洛杉磯加州大學(UCLA)企管碩士 (1975)
■美國喬治城大學(Georgetown University)政治系碩士、博士 (1981 & 1986)
經歷
■加拿大Johns-Manville公司地質師(1969-1973,1976-1977)
■美國Manville公司資深地質師及財務分析師 (1977-1978)
■華府智庫「美國企業研究院」(AEI)專任學者兼亞洲部副主任(1987-1995)。
同一時期並先後擔任:
■喬治城大學外交學院講座教授及政治系兼任教授(1987-1995)。
■國立中山大學政治學研究所教授兼所長(1995-1996)
■行政院大陸委員會副主任委員(1996 -1999)
■行政院大陸委員會第一副主委兼發言人(2000-2002)
■國家安全會議諮詢委員(2002-2003)
■國防部軍政副部長(2003-2004)
榮譽
■美國喬治城大學政治榮譽學會會長(President of Pi Sigma Alpha, Georgetown University, 1981-1982)
■美國喬治城大學政治系博士論文優異獎(distinction)(1986)
■美國Patriots雜誌選為全國84位傑出亞太裔人士之一(1990.5)
■美國全國工業休閒協會攝影比賽人物組首獎(1977.9)
■美國科羅拉多州攝影協會比賽首獎首獎(1977.11)
著作
■ China’s Nuclear Weapons Strategy: Tradition within Evolution(Lexington Books, 1988)
■《龍威》(湖南出版社, 1992)
■《核霸》(學生書局, 1999)
■《以智取勝》(全球防衛雜誌出版社, 2005)
■《偶爾言中》(黎明文化事業股份公司, 2008)
■《劍與花的歲月》(商訊文化出版, 2009)
■《全球磁變》(時報出版, 2011.12)
我與臺大有多重的緣分,除了先母在臺大中文系教書四十七年直至退休外,還有個非常獨特、感念母校的原因。
這要回溯到唸中學的時候,當時我常常在黑板上畫一個人的側面,同學就問:「你為什麼畫你自己的側面?」我說:「那不是我,那是另外一個人。」而且當時我還誇下海口,三十六歲以前不會結婚,他們覺得這種事怎麼可能預言呢?
後來我從臺大畢業,服完兵役後出國,一晃眼就是二十年。那時我在美國華府喬治城大學做國際關係的博士研究,於是花一個暑假的時間回臺灣收集資料,工作完成後非常疲累。為了恢復一下精神,我每天去當時臺大的露天游泳池游泳。游了一個禮拜之後,隔天就準備回美國。離臺的前一天,我比平常晚去游泳池,在游泳池看到一位女生(我現在的夫人)出現。
真不敢相信,我左看右看,她就是我中學時畫的那張臉。我內心激烈自我辯論:要做一生從沒做過的事嗎?當時我就繞著游泳池走三圈,愈走心跳愈快,一顆心幾乎快要從嘴巴跳出來了。這時突然想到莎士比亞的那句話: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我改為:To speak or not to speak, that is the question。後來我心想,人生就這麼一次,所以很厚顏、很大膽地跟這位女孩說:「我可以坐下來嗎?」這位女孩是暑假第一天去游泳池。那天她比平常去的早一點,而我比平常去的晚一點。那時她才剛唸完大一,而且是游泳校隊。十年後我們結婚了,到現在已經結婚十一年了,還沒有吵過架。所以我非常感念母校,還有一個非常獨特的原因。我想,不論以前或以後都不會再有這種際遇了。
發掘潛流 開拓眼界
「我的學思歷程」這個題目是不限於本科的學習,也不限於在臺大的那幾年時間,更不限於在臺大的校園空間。所以我想大家第一個要問的,就是以前我是學地質的,這跟我後來從事的領域有什麼關係?其實,當中有幾件事啟發了我:第一個就是我從地質裡瞭解到有地層之分,上一層和下一層可能不一樣。後來我分析政治也是用這個方法來看,一個事情的表象,常常與裡面實際的情形不一樣。所以我鼓勵同學要注意趨勢的潛流,有一天潛流會浮出來變成顯流。就像地質,埋在下面的石頭經過侵蝕,有一天它會曝露在地表。所以這是地質對我的第一個啟發,我特別注重還未浮到表面上的因素。
第二個啟發就是自然科學告訴我,一件事物最完美的狀態是最簡單的,往往一個公式就足以表達一個大道理。所以我學人文科學時就跟人文科學背景的同學不大一樣。同學喜歡用很多的文字的表達,我則盡量用最精簡的文字處理。當時也有老師批評我說:「不像話嘛,考試作答怎麼一行就寫完了。」但是我後來發現,在忙碌的社會裡這招還滿管用的,因為大家都沒有耐性。例如演講,要是講得太長,大家都睡著了。所以以後我就喜歡用比較簡單的方式來呈現一件事情或一個觀念。我在國防部時也鼓勵國軍同仁儘量採行「簡明風」,不要浪費大家時間,廢話少說。
第三個啟發是自然科學告訴我,沒有證據就不要說話。你要假設每位觀眾或讀者基本上都是站在懷疑你的立場,所以你無法用自由心證來說明一件事情。你無法說:「我認為怎樣怎樣,所以如何如何。」你認為如此,別人不見得也認為如此。因此我會較為謹慎,盡量呈現時間、地點、人、事、數字,讓證據自己說話。
第四個啟發是地質學要求跑野外,讓我接觸山水熟悉大自然。那是另外一個世界。人生有時候需要從山水獲得慰藉。山水是非常便利的良藥,在需要的時候,它隨時都在,給我很多的力量。
至於後來學企業管理、學財務,對我的影響是什麼?我想,最重要的是它開啟了我的視野,於是我看到經濟的世界。例如以前想買東西就買,有錢就存。後來發現不應該這樣。錢隨著時間會減少,這叫作「金錢的時間價值」(time value of money)。所以有人說,紐約是數百年前英國移民者用24塊美金向印地安人買來的;數百年後,紐約有幾兆美金的產值。乍聽似乎令人不敢相信,但是你用百分之十的年利率去算,果然就是這麼多。於是我對錢開始有新的觀念。最後,我學到的是:利潤高而好賺的標的,一定風險高,風險低的一定不好賺,這叫做「風險報酬的抵換關係」(risk-return trade-off)。從此我注意到以前忽略的經濟的因素。後來研究國際關係、中國大陸問題,當我看到經濟數據時,不至於把眼睛閉起來,我會去思考它代表的意義。
層面一:突破專業
我想與大家分享一些心得,從五個層面來講。第一個層面是突破專業,專業固然重要,可是必須在專業以外擴展你的眼界。舉個例子來說,學物理的人都曉得尼爾斯‧波爾(Niels Bohr,1885 -1962),他是1922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1947年被丹麥國王封為武士。當他要去受封時,委員會的人問他:「波爾教授,國王要封你為武士,請問您的武士盾牌上想用什麼樣的徽紋?有些人使用獅子、老鷹、百合花,您的徽紋是什麼呢?」波爾回答:「我的徽紋是太極圖。」
超越極限,增加專業競爭力。這個事情在當時乏人注意。1975年,有一位物理學者福立傑夫柯普樂˙柯普樂(Fritjof Capra),觀察到現代物理有很多現象與東方的神祕學相似,於是出版了非常重要的書《物理之道》(The Tao of Physics)。但是卡普拉在寫這本書之前,覺得很害怕,因為這是個離經叛道的作法,所以他去請教波爾。波爾說:「我告訴你,現在是時候了,你可以寫。當時我不敢承認,在1922年得諾貝爾獎之前,我非常迷戀中國古代的哲學、印度的神祕學與宗教,因為我認為那些是與物理學相通的。但那時我沒這個膽量公開承認,你現在可以寫了。」
波爾的學生兼朋友,也就是1932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維爾納˙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1901 -1976),他後來也向柯普樂承認,自己對中國古時候的哲學和印度的神祕學著迷。這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兩位諾貝爾獎得主,不約而同受到了看來跟物理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東方神祕思想啟發,促使他們從不同的角度切入研究,因而在物理學上有所突破。
後來波爾提出量子力學,把愛因斯坦的學說壓比下去。愛因斯坦只是一個人獲得諾貝爾獎,但波爾及他的兒子均獲得諾貝爾獎,甚至有好幾位學生也得到諾貝爾獎。
所以,在專業領域之外開拓其他的視野,對自己的專業會有很大且意想不到的幫助。因為到後來,同一個領域裡的競爭者功力都相差不遠。諸位想想看,經過10年、20年在同一領域鑽研下去,大家的技術不都難分伯仲嗎?那要憑藉什麼出類拔萃?憑藉的就是另一隻眼睛,仰賴另一個視野來做進一步的突破。所以,突破專業的第一個好處是超越極限。
我的藝術家朋友跟我說,大家都喜歡梵谷,但是從藝術家的眼睛來看,高更的技術比梵谷更好。不論是純技術上、彩色的應用上,高更都優於梵谷。然而為什麼梵谷這麼受歡迎呢?因為梵谷的一生過得很痛苦,諸位曉得梵谷原本想當傳教士,他有崇高的理想,而且他的詩寫得非常好。年輕時他寫給弟弟的信裡提到:「我有一個預感,我們將來要做偉大的事情。」但是沒想到神學院把他當掉了,他沒辦法當傳教士。梵谷將人生的坎坷、內心的痛苦、甚至割掉自己的耳朵等這些重大衝擊,都表現在藝術上,這也是為什麼他的畫作具有震撼的力量,感動人們的靈魂。因此並不是因為梵谷的技術比高更好,而是梵谷在藝術之外的生命經驗,使得他的畫作突破一般格局,登峰造極。
其他方面的例子也很多,像政治學裡重要的「社會契約說」(the social contract theory)創始者約翰˙洛克(John Locke,1632 -1704),原來是位醫生,還會開刀動外科手術。國際關係學大師何爾門˙卡恩(Herman Kahn,1922 -1983),原來是學物理出身。還有大家知道非常了不起的經濟學大師亞當˙史密斯(Adam Smith,1723 -1790),原來不是研究經濟學,而是研究倫理學或道德哲學。他從人性和倫理的觀點切入經濟學,所呈現出來的結果令大家不敢相信,好像很功利,其實並非完全如此。但由於他從另一個角度切入經濟學,才有突破、創見。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有成就人的靈感和動力來自事業以外的領域,因而有所突破。波蘭二十世紀初期建國時的總理伊格納西˙帕得內夫司基(Ignacy Jan Paderewski,1860 -1941),是一位偉大的鋼琴家及作曲家。鋼琴演奏和音樂創作帶給他的熱情和國際知名度,讓他以此貢獻給祖國。一次大戰期間,他以音樂喚起波蘭人的愛國心,奔走國際爭取奧援、募款推動建立獨立的波蘭共和國。
此外,還有溫斯頓˙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1874 -1965)。我們都曉得他在二次大戰最艱苦危險的時期,面臨納粹德國強大的軍事威脅下,拯救了英國。他是政治上的偉人,但是他的文學造詣也非常傑出,曾經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此外他的風景畫,走印象派風格,也另有意境。
另外還有廿一世紀初期的日本總理小泉純一郎(1942 -)。他是十幾年來第一個在位這麼久的總理(2001 -2006)。他在任內數次把不可能變成可能,包括郵政民營化。此外還有, 2005年9月的日本國內選舉。當時,大家都說他一定會敗選,沒想到大勝。小泉有一個祕密 -- 非常喜歡西方歌劇。當他仍在內閣任職時,老闆森喜郎首相經常找不到他。更早在國會任議員時,小泉也常常在國會失蹤,祕書不曉得他的去處。其實是,他溜到歌劇院看歌劇[3]。此外他也很喜歡歷史。我覺得小泉從歌劇和歷史中得到了很多的靈感,跟一般政客相比,他常有新的招數。
再舉另一位比較有爭議性的人物 --李前總統登輝先生為例。我們姑且先不評論他的政治立場。你喜不喜歡他是另外一回事,這裡只研究他如何融合不同領域以發揮政治才能的做法。他的競爭對手很難跟他過招,因為他會拉小提琴,擅長劍道,而且不斷的在閱讀新書。他的靈感來自四面八方,別的政治人物如何跟他競爭呢?
從專業以外得到的知識,可以增加你在專業裡的競爭力,這是第一個好處。
避免孤芳自賞,促進隔行溝通。第二個好處是,如果你在本身的專業以外涉獵另一個領域,可以避免劃地自限、孤芳自賞。有句話說: “An expert is one who knows more and more about less and less” (專家就是對更少的事務知道得更多)。如果用數學極限的觀念把以上個想法推展到最大: “The maximum of an expert is the one who knows all about nothing” (極端的專家就是對虛無知道一切)。如此豈不荒謬?
所以說,專家固然不簡單,但是專家如果太過專精就危險了。我記得當時在華府求學時,有人跟我講這個笑話:有政治學者花很長的時間做一個深度研究,題目是「英國威爾斯左撇子礦工的投票行為」(The voting behavior of the left-handed Welsh miners)。題目看來冠冕堂皇,但是好不容易做出結果後,又如何呢?So what? Who cares? 學術價值何在?貢獻社會何在?
後來,我聽說真的有這類事發生。就是在「美國的國家科學基金會」裡,有個人申請到一筆經費,用來研究「為什麼騎腳踏車會跌下來?」So what? 做出結果又如何?
專家一定要隨時想到,所鑽研的題目到底對人類對世界有何意義?是否這個 “less” (專精)幾近於 “nothing”(虛無)?否則是很危險的事情。同時我也注意到每一項專業都有它自己的領域,在它的領域裡認為理所當然的事,領域外的別人可能很難理解。
我還記得當時唸自然科學的時候,同學都很看不起那些骯髒的政客、貪心的商人。後來,我學商業管理的時候,同學又很看不起那些一天到晚關在實驗室、不事生產的科學家,以及夸夸而談不務實際的政治人物。後來我學政治學的時候,同學又批評說:「唉,那些天真的科學家,那些沒有祖國觀念、唯利是圖的商人!」每個人從自己的領域裡看其他領域的人都覺得很不以為然。我們把每個領域裡認為天經地義的道理拿出來,別的領域的人都不認同。
例如,我在商學院修課時,師生都認為天經地義的事情是:從商的目的在於增加持股人的財富(maximizing the wealth of the stockholders),或者最重要的就是獲得淨利還不僅是毛利 (What counts is the bottom line – the net profit not just the gross profit)。後來一位也學過商的小學同學有所感的告訴我:「你曉得嗎?這就是古時候中國人講的『唯利是圖』!我們學商就是在學如何『唯利是圖』! 」如此說來,學商簡直是鄙夷不堪。可是在備受尊敬的國際知名商學院裡,「增加持股人的財富」,或「獲得淨利」都是光明正大的目標。
所以說,隔行如隔山。你曉得其他領域的看法,就不會那麼執著自以為是。而且比較容易與人溝通,比較會有立體、多面向的看法。
鑽出牛角尖,創新突破。第三個好處是,這十幾、二十年來的新趨向是「整合」。過去西方哲學的鼻祖之一亞里斯多德喜歡「分類」,他把植物分為很多類,又把政治制度分為很多類,喜歡化整為零,強調分析、分隔、分類。這成了傳統西方思維的特點。到了1960/1970年代,社會科學裡的「行為主義」聲勢到達高峰 — 只論人外表的行為因為外表行為可以觀察甚至可以量化,而不論其內心的想法因為內心的活動別人無法觀察或測量。可是「行為主義」把社會科學當作物質科學研究,其盲點住漸浮現。於是,系統理論(system theory)為彌補行為主義的盲點因而逐漸抬頭。區分領域個別研究清楚是一回事,但是怎麼整合則是一門大學問,這就叫做跨領域研究(interdisciplinary studies)。例如在座的臺大理學院羅清華院長,他不只精通地質,還涉獵物理、天文,這就是現在新的走向。並非以前強調專精不好,而是現在要跨領域整合。結合不同的科系,而獲得創新的突破。擴展超出專業的領域,擁有新的眼界,鑽出牛角尖。
層面二:文武合一、經天緯地
第二個層面,我想說的是,除了學科以外,不要忘了你的身體,也不要忘了你的靈魂。當年打敗拿破崙的威靈頓公爵(The Duke of Wellington 1769-1852),居然很會拉小提琴。本來我很懷疑這件事,於是找出記載此事的書,發現他的確擅長拉小提琴。在他年輕時,哥哥是幾個兄弟中比較突出的,頗被父母看好。而他的父母認為威靈頓公爵唯一可取之處就是小提琴琴藝不錯[4]。這一點看起來好像跟打仗沒關係,但我相信是有關連的。在滑鐵盧一役大勝後,威靈頓公爵的私人醫生在統帥營裡看見他流淚,便問他原因,他說:「因為許多我軍士兵陣亡了,敵人的士兵也死傷慘重[5]。」他有這種胸懷,避免濫用武力,才成為偉大的戰略家。所以威靈頓公爵後來當了兩任英國首相,不是沒有原因。
再看另一個例子,諸位都曉得古代鼎鼎大名的文學天才蘇軾。一直到前幾年舍弟林中明告訴我,才曉得原來他是兵部尚書,也就是現在的國防部長。蘇軾卸任以後,因為看不慣朝廷的情況,自動請調到定州邊關鎮守,擔任相當於今天的金門防衛部司令。去了以後發現當地的飛箭部隊已經荒廢了,所以他把這群射箭的人集合在一起,組成六千人的「長弓手」部隊,從早到晚演練。於是蘇軾鎮守邊疆的那段時間裡,北方的敵人契丹不敢來犯。後來有些教文學、歷史的教授朋友質疑說:「我研究一輩子都不知此事。你怎麼曉得蘇軾是國防部長?拿出證據來。」證據就在藝文書局出版的《宋史》卷338,列傳,頁15/16裡:「軾…兵部尚書…定州。」
我們知道孔子是儒家祖師。一般以為儒家都是文弱書生,這是完全錯誤的觀念。六藝裡面,有三分之一是和「武」有關,像是射箭、騎馬和駕馬車。何以見得孔子的射箭技術高明?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他能講出這麼瀟灑的話,表示他常贏,若每次射箭都輸的話,會講這種話嗎?他射箭的確很高明,另一段話也可以看出孔子的射箭技術高明,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論語八佾第三) 意思是說射箭比賽不以穿透為主,主要看是否射得準確。另外,孔子又說:「吾何執?執禦乎,執射乎?吾執禦矣。」(論語子罕第九) 所以孔夫子不是文弱書生,我們是被後來的科舉制度誤導了,因為皇帝怕這些人造反,所以把文人變成純文人,武人變成純武人,其實真正的儒家傳統是文武合一。以上的研究也是舍弟林中明分享的。
一代大儒朱熹,沒想到皇帝給他的封號不是文學博士,也不是哲學博士,而是武學博士,因為他很會打仗。當時他去嶽麓書院附近任官,早上練兵,下午拼經濟,晚上講學。嶽麓書院有一千名學生,當時沒有麥克風,六十五歲的老人講課一定要中氣十足。大家想想看,這樣的朱熹會是文弱書生嗎?絕對不是!所以他無愧為武學博士。
再舉個例子,我們讀到辛棄疾的詞非常感動,也只曉得他會打仗,但沒想到他是如此地擅長打仗,不只是指揮大軍作戰,還可以衝到敵人金兵陣營裡抓叛徒張國安回來,歷史都有記載,所以他的確是文武合一。
再來是王陽明,陽明山以他命名,又是一代大儒及理學大師,諸位有空可以去讀王陽明的故事。他的專長主要是打仗與治理,還有處理經濟問題。在他四十七歲時,當時正德皇帝的弟弟寧王造反,沒有人敢吭聲,王陽明主動發出討賊檄文,在三十五天之內,從無到有,集結了一個民兵組織,再從福建召來水兵,打敗寧王。他打敗寧王以後,皇帝身旁的太監就說:「你把寧王放了,皇帝要親自去抓他。」王陽明說:「再打仗又會死好多人,無法遵命!」所以皇帝周圍的人很討厭他,派了兩位將軍帶了北方的士兵監視他,但是王陽明訓練他的南方士兵,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過了兩個月後,北方的士兵發現王陽明很好,於是不罵了。兩位將軍十分氣憤,就找王陽明的麻煩:「聽說你很會射箭,跟你比試一下!」這時南方的兵、北方的兵分立兩旁。射箭距離,差不多就是今天的七十五公尺吧。王陽明說了聲「請」,第一位將軍上前拉弓,三箭都未中標靶,找了個藉口說:「啊,最近我比較累。」第二位將軍上去,三箭中一,隨口搪塞說:「唉,水土不服。」接著王陽明慢慢站起來,射了三箭,藝文書局出版的《明史》卷195,列傳,頁7/8有記載:「徐起,三發三中,京軍皆歡呼。」由此可知,王陽明不是我們所認為一天到晚只想著理學的大師,他的理學是在打仗、處理政務以外的空閒時間思索而得再傳授給學生的。最後王陽明等於是戰死的,因為明世宗要他去兩廣平亂,沒想到幾年平不了的亂,他只花幾個月就平定了。兩廣戰役之後,他因生病在歸鄉途中卒於舟上,享年五十七歲。卒後,朝廷予諡文成,贈光祿大夫、柱國、新建伯,後又追封為新建侯。由此可知,儒家的傳統是文武合一。以上的研究再一度感謝舍弟林中明的分享的。
此外,我們也不要忘記,在西洋文化傳統裡,希臘大哲學家柏拉圖說過,最重要教育的就是音樂和運動。因為音樂可以提升我們的靈魂,陶冶我們的心性;運動鍛鍊我們獲得堅強的身體,培養我們的勇氣和魄力,以克服困難改善現實。這兩者一內一外,要相輔相成,合而為一。
音樂和運動還有其他好處。我剛說過,人生不可能永遠順利如意。最危險的就是當一個人一帆風順,很順利拿到學位,有了成就,結果到了四十歲才發現「我到底在做什麼?」於是放蕩不拘,身敗名裂,或罹憂鬱症,無法自拔。
即使沒有中年危機,人生也一定有很多起伏。在高低起伏的過程中,需要有些方法來調適自我。我自己的經驗就是游泳一千六百公尺,游完之後通體舒暢,不愉快的事情全都忘掉了;或是登山健行一整天,也可以忘卻許多煩惱;不然在家聆聽巴哈,聽完也忘了俗事。這些都是非常好的自我療癒法寶,不要忘了,它可以在你最窮困、最孤獨、最失意的時候拯救你。就是這些專業學科以外的興趣,讓我們不必、也不會變成面目可憎之人,因為我們有許多的興趣,讓人生非常更豐富,而且可以與很多朋友共享,讓人生變得很快樂。
層面三:The unspeakable may be the most important
第三個層面想跟大家分享,除了學科、音樂、體育之外,還有就是所謂的EQ。一般人認知EQ是天生的,沒辦法學,我不太同意這個看法,EQ是可以培養的,從我自己的經驗可以看得出來。小時候我非常欠缺EQ,記得有次媽媽對我說:「我現在很累了,如果客人來了,就說我不在家。」豈知客人一來,我把大門一開就喊道:「李媽媽來了!」然後又跟李媽媽說:「我媽說,她不在家。」結果媽媽很生氣:「明明叫你說『媽媽不在家』,為什麼你跟客人講媽媽在家?」我回嘴說:「你不是告訴我要誠實嗎?」這就是沒有EQ。等我栽過很多次觔斗之後,才發現IQ之外還有EQ。EQ是另一個層次,另一個次元,我覺得這是可以訓練的,最簡單的三件事是:學會聽、學會問、學會講。這個對我得來不易,經過無數次的起伏挫折,跌了鼻青眼腫以後,才學會「聽」。聽,是聽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事情通常是說不出口(unspeakable)的,尤其是遇有爭議的事情,通常當事人不會講真正的原因。所以一定要仔細聽、注意看他的肢語言,判斷他真正要講的是什麼。所以一定要非常注意聆聽,不能打斷別人講話,要非常尊重對方,而且要真正聽進去。這需要經驗,但不是不可能學到。
有一位美國很有名、很有成就的女士,後來成為外交家。她長大後曾經述說小時候母親如何訓練她。媽媽會帶她出席晚宴,然後對她說:「今天有個作業給你,妳要跟三個人談天,妳要向每個人學到三件新的事情,回家後告訴我。」所以這個小女孩就在宴會裡主動去認識人,交了很多朋友。當然她必須和顏悅色彬彬有禮,讓別人接受她,然後向他們學習三件有意義的事情。這樣一來,每次參加晚宴後都會學到九件新事物。每個人都是一本很精采的書,不僅是高級知識分子,販夫走卒也都有很寶貴的故事。我坐計程車時常不斷地向司機問問題,學到很多有趣的事,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學習來源。甚至是搭乘電梯,尤其在國外,進了電梯遇到人一定會聊天、問問題,也一定會學到有趣的事,往往聊到後來彼此都很高興。所以要學會看(察言觀色)、學會問、學會聽。問問題有各種不同的方式,請教別人時要很謙虛,但是也要會問尖銳的問題來質疑別人。要學會如何問問題,被請教的人才會覺得很高興,這是第一步。每個人都有自認為值得驕傲的事,問對那些事,他們一定會很樂意告訴你。
我在美國唸MBA時,暑假有個計畫是拜訪大公司的老闆,請教他們的心得。我先寫信,再打電話約時間。奇怪的是,雖然這些大人物很忙,但是都很願意接待我這位東方學生。我問了幾個問題,包括「請問您覺得最重要成功的祕訣是什麼?」或是「請問您所學MBA訓練,畢業後在實務上運用到多少?」之類的,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每次談完都有很多收穫。後來我到別的學校唸國際關係,發現一個很好的方法。就是對我所欣賞的教授,一定在我跟他沒有任何利益關係之後,請他吃頓飯,問他的祕訣何在。每位教授都有不同的祕訣,他會很樂意告訴你。這些都是非常寶貴的收穫。
再來就是要學會講,這是我請教過一位教授所獲得的祕訣。因為他在課堂上講得太精采了,所說的每個字都很重要,而且他講得不急不徐,把他講的內容抄錄下來就是一篇文章。我問他:「請問您講課的祕訣是什麼?」他說:「眼神交流(eye contact)。」我說:「真的嗎?」我不覺得他當時講課有一直看著我們,也許都忙著低頭寫筆記。他再度強調:「的確是眼神交流。」他教書的方法是:講義自己寫(一小時課要花八小時寫講義);進教室上課之前先大聲朗誦三遍,唸到連他的兒子都會背了;一定要先做暖身(嘴部)運動,進教室之後就不要再看講義。眼神接觸的好處,就是當看到學生想睡覺時,得變些新把戲出來(如拉高聲調、講個笑話等)。當發現大家有困惑的表情時,就要多講解一點。這是非常重要的訣竅,甚至面對幾千名聽眾也一樣,我覺得這是很值得共享的心得。所以我認為所謂的EQ是可以訓練的,除了講話外,多多注意如何進退、餐桌禮儀、得體衣著,使我們的為人更加周到而全面。
層面四:留學心得
第四個層面是我的留學心得。其實所謂的心得經驗,都是犯過錯誤的代名詞。說穿了,心得經驗就是以前搞砸了,於是遭受痛苦,之後所獲得的教訓。
送禮要小心。第一個經驗是送禮要小心。我第一次出國,剛到俄亥俄州的保齡格綠(Bowling Green State University)大學見我的指導教授,便還送了小禮物(花蓮的玉石領帶夾)。沒想到,後來我上他的課雖然成績都得A,但是他在學校一直打壓我。當時實在想不透,為什麼他老是找我麻煩?後來才領悟到:指導教授以為我送禮是要賄賂他。從此我學乖了,見到教授絕不送禮,直到我與對方沒有利益關係為止。請在座的同學們注意這一點,因為臺灣的學生很有禮貌,也懂得尊師重道,但是有時候外國人並不是這樣解讀。
表露尊重別人的存在。第二個經驗就是要表示表露尊重別人的存在,或者至少要表露知曉別人在你的身邊。國內的習慣是遇到跟我不相關的人,不要隨便視線交會,因為怕多看一眼會惹禍上身。但是在國外不一樣,尤其是美國,即使是你不認得的人,在走廊擦身而過也要點個頭,或至少要微笑地看對方一眼。
我出國12年後,才去華府喬治城大學(Georgetown University)唸博士。剛到不久,許多教授我都不認得。有次去我的授課教授的辦公室,他正好不在。我正在專心讀他辦公室門上的布告時,眼睛的餘光瞄見另一位教授在我身後走過來。心想我正在看布告,不需要轉過頭來致意或打招呼吧。然後我聽到「砰」的一聲,他把門猛摔關上。當時我還覺得納悶,我又沒說什麼、沒做什麼,他為何生氣?下次我在走廊上再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臉漲紅了起來,好像見著仇人似的。我才曉得我已經得罪他了。為什麼?
後來我才領悟到:因為他認為「你忽視我的存在」。這對美國人是一種污辱!這個教訓是我從錯誤裡學到的。經過很多年在系裡努力學習小心做人之後,才讓他對我的印象改觀。他後來終於向學弟妹肯定我出書等表現。但是當初,我選修這位教授的課,好不容易寫好的報告〈臺灣關係法〉,我自認為寫得不錯,想不到報告發下來,看到第一頁的評語就是Baloney!Bullshit!一直到報告的後半部才沒有出現負面評語。翻到最後一頁時看到他給了我A--。
下學期我又選修了他的另一堂課,他要學生讀的,我都讀了,所以考試時我自認為考得不錯,結果沒想到得了B+。我跑去向他要回考卷,他的臉又脹紅了起來:「我們不把考卷還給學生的。」我想那都是源於第一次他對我的負面印象,只是因為我沒有重視他的存在。這是我的第二個留學經驗,跟大家分享。
不要仿效美國學生對教授的態度。第三個經驗是美國學生對教授輕鬆隨便的態度,你不一定可以仿效,因為你是外人。在美國常常看到學生把腳一翹,跟教授不尊稱其姓而直呼其名說: “Hey, Joe! I am not sure I understand what you are saying…”。美國學生可以在課堂上像對同學般的對待教授,而你絕對不行。你一定要很恭敬地稱呼教授「Professor」。如果你和美國學生做一樣的事,教授會作另外的解讀,他會認為你在展現文化優越感。再者,要避免對教授提出具挑戰性的問題。我剛提過,問問題有很多種方式,有恭維式、有挑戰式。雖然美國學生看似與教授平起平坐,但他們問的問題都不是挑戰式的問題,而是誇獎式、恭維式的問題。比如他們會對教授說:「你寫的東西我都讀了,令我印象深刻,而且還想多學一些,能否請你進一步談談其中某個觀點?」不要去挑戰教授,因為你還是個學生。
不要面帶高貴的微笑。第四個經驗是課堂上不要面帶高貴的微笑。這一點是我的個人痛苦得來的經驗,其他臺灣同學也有類似遭遇。我出國後的第7年,在UCLA商學院修一門市場學。這不是典型的一加一等於二的企業管理課,因為這位教授不光是教硬邦邦的計算而已,還會在課堂上講一些虛無飄渺的心理學。他常批評那些主修會計的人(accounting major),說他們的腦筋死得很。以前我在國內學到的是隨時要面帶有教養的微笑,表示你有風度,所以我仍遵行微笑法則。有一天,這位教授在幾十人的課堂上對我說: “Hey, Chong-Pin! You smile too much. You must be an accounting major.” 我一下課馬上向他道歉說:「我不是主修會計,也不想用會計方式思考,更沒看不起市場學的意思。」後來才回想起,以前有國內老同學跟我提過,在美國上課時不要一直微笑,因為美國教授會認為你有優越感,而且在譏笑他。在教授的眼裡,你的微笑看來像是嘲笑,所以要非常小心。後來內人對我說:「不見得吧,我對教授笑,他也對我很好啊。」所以也許是男同學對男教授要小心點,不要隨便亂笑,女同學則可能比較沒這個禁忌。
不要搶著付錢。第五個經驗是許多人一起吃飯時不要搶著付錢。有次美國男同學主動邀約禮拜六到外面吃飯,幾位女生陪同前往,因為他想幫我介紹女朋友。原本是他請客,吃完之後我卻搶著付了帳,第二天開始他就不理我了。在國內我們都講究要搶著付帳,為何我卻得罪美國同學?我想了很久,才領悟到:美國同學認為我不尊重他,尤其是在諸位女生面前。本來是他要請客,卻被我搶去鋒頭。後來我曉得了,凡事要看情況,不能隨便搶著請客。
不要隨便幫對方布菜(夾菜)。第六個經驗是吃飯時未徵得美國人同意,不要隨便幫對方布菜(夾菜)。中國人講究禮貌,會為別人布菜,可是美國人不見得喜歡,尤其是家教很好的人。他們的規矩是飯菜一定要吃完,即使是家裡很有錢的人也一樣。甚至甜點端出來,盤子上有一些巧克力醬,也會用麵包把它沾起來吃完,表示你的家教很好。可是你一直幫他布菜的話,他就吃不完,對他造成壓力。他們不喜歡被「強迫中獎」。那時我有位美國異性朋友,我請她的父母一塊用餐,結果我拼命地布菜,後來那位美國朋友很生氣,我才曉得不能亂布菜。
另外有一些華人在國外常犯的錯誤,例如遇有歐美人在的場合,用自己的語言大聲交談,歐美人認為這是很不禮貌的舉止,因為有可能你在罵他,而他不曉得。所以各位將來出國唸書,一旦遇到有外國人在的場合,一定要以英文交談表示尊重,否則會遭來白眼。其實,這已是西方人自己遵守的禮貌。例如,在加拿大英語區,搭乘電梯的荷蘭人之間講荷蘭文,一旦有加拿大人進入,他們馬上轉說英語。
以上是一些我錯誤的經驗和旁觀的心得,與大家分享,希望有所助益。
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另外,我覺得值得共享的一點心得是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因為進修學位不是一個零和遊戲,甚至彼此做同樣的論文題目都不一定要有你贏我輸的關係。記得我在寫博士論文時,題目是「中共的核子武器戰略」,另一位歷史系同學對我說:「我先決定我的博士論文題目是『韓戰時期的中國核子政策』。我應該有優先的權利。」但他為人很好,仍然幫我很多忙,相對地我也幫他很多忙。最後兩人都獲得博士學位,而且兩本論文都出版了,皆大歡喜。我們成為好朋友。
所以同學之間不應是利害競爭,而是雙贏的關係。尤其與同學交換心得、互相幫助有很多好處。遇到與你的題目有關的資料,同學會告訴你;與他的題目有關的資料,你也會告訴他,兩隻眼睛變成四隻眼睛。再對外與其他的同學交換心得,兩隻眼睛就變成六隻眼睛、八隻眼睛、十隻眼睛,對大家都有好處。不要把國內這種鬥爭的習性帶到國外,對大家都沒好處。
層面五:學外語的訣竅
第五個層面是我學外語的小小心得。我在中學學了六年英文,到了臺大之後又學了幾年。地質系需要學兩年德文,兩年後我學出興趣來,所以又多學了幾年,算一算,我在臺大總共唸了五年德文,畢業後又學一年德文一共六年。英文從中學到大學,學了十一年。我在大學後期,又突然對法文產生興趣,跑去震旦語文中心學法文,學了九個月。沒想到,當時我對法文的掌握度比英文、德文還高。我常想這是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我在學法文的時候,會從不同方式進入情境。我不只學,還背常用詞和會話,像「謝謝」、「再見」。每個禮拜至少背五個句子,兩個禮拜背十句,三個禮拜背十五句,如果能背到一百句,別人就以為你很精通法文,因為你很快能脫口而出。在北美,如果你去高級餐廳,進門後你會先遇到餐廳經理(maître d’,法文全文為maître d’hotel)。他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他可以講德文、法文、西班牙文,甚至講中文,但頂多不超過二十句,都是最常用的應對會話。可是人人以為他精通各國語言。
這個經驗很重要,學語文不要從艱澀的文法開始,要從實用的句子著手。最好的一個方法是自己覺得需要哪五個句子,就把它學起來。還需要哪五句,再把它學起來,記在本子上。每天早上唸幾遍。如此一來,你學到的東西馬上消化成為自己的一部分,進步神速,有需要的時候再去瞭解文法。
另外還有一點,諸位曉得歐洲的語言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就是與英文裡的「r」發音不一樣。在法文、德文裡的r,用滾動小舌頭發音。聲音類似「ㄏ」但並不相同。。像亨利,應該叫「昂合一」(發音類似但其實不同,但無法用中文表示),而不是「昂瑞一」。發不出來的話就是因為小舌頭沒有訓練。各位如果有興趣,每天早上漱口時訓練滾動你的小舌頭一分鐘,過一陣子,應該能成功。運用到大舌頭的西班牙文、義大利文、俄文也絕對可以滾棟大舌頭訓練。做這個練習,學習語文就可以很道地。
後來從事礦物探勘,老闆打算送我去巴西找石棉礦。我於是去Berlitz語言中心學了葡萄牙文,還查字典作葡萄牙文詩。葡萄牙文裡,r在字首需要用小舌頭;r在字中間用大舌頭。例如巴西最熱鬧商業的都市Rio de Janeiro (里約熱內盧),字首R用小舌頭,字尾倒數第二個字母r用大舌頭發音。上面提到學語文的方法便快速的發揮效力。我幸運的沒有遭遇發音的問題。
迴響與交流
以下是當時與在場聽眾的問答交流:
Q:您剛提到學過很多種外語,現在在臺灣學英語有很多學習資源,環境也很配合,但其他語言方面,比如德文、俄文、法文,相形之下資源沒那麼充足。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如何去學這些語言?有了基礎之後,又如何在資源不足的情況下更深入學習?
林:第一,每種語言都會出版學習工具書和光碟。我記得當時學法文是用Assimil: Le Français Sans Peine (French without Toil系列)教材,這一套後來也有西班牙文、德文、俄文等語言書和原聲帶,相信打聽一下都能找得到。
第二,請一些外國同學或朋友傳授,像我台大畢業出國之後增添的西班牙文、俄文,都是跟公司同事學的。那時我在加拿大魁北克省,冬天很漫長,沒事做。於是,我找了一位拉脫維亞工程師,他的父親是莫斯科開始建造鐵路的工程師。請他教我俄文,他也很高興。一個禮拜去一次,每次學五句話,他告訴我什麼,我就記下來。後來又跟一位智利工程師的夫人學西班牙文。
建議各位設法獲得一個語文的工具,就是國際音標(萬國音標 international phonetic alphabet)。裡面幾乎把人所能發出的所有的聲音都用符號表示。我記得在地質系唸書時,老師派我到屏東山地門探勘地質,我就跟原住民學山歌,用國際音標記下來,馬上就會唱了。這是一個很好的工具,如果可能的話,掌握國際音標,學語言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Q:我覺得您的生涯轉折相當了不起,一直在追尋自己的目標。如您剛才所講,我們常常會被要求當專家,如果經常轉換跑道的話,會被認為非常危險。所以我想瞭解的是,您在這麼多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專業和興趣中,是保持怎樣的心態去追求?
林:中學時我很迷戀小提琴,每天都練上四個小時,所以手上有這麼厚的繭。我同學就說:「你將來要做小提琴家嗎?」其實也不是。我大概有這個毛病,對於一件事情很感興趣的話,就會很用心投入。將其他事情都放下來,就算以後不能再做這件事情也無妨,因為要回頭撿起來很容易。一段時間有一個專注的事物,不可能同時間專注很多事情。在那段時間裡不斷地累積,就好像打仗時不斷地攻擊遲早所有突破。我對一件事物很有興趣的時候,連作夢都會夢到。當時在魁北克,晚上做夢我都講法文。所以在一段時間裡,把全副精力都專注在一件事情上,就會有突破。以後就算放下,要回頭撿起來還是很容易。我最近還把大學時保存下來的《新聞週刊》(Newsweek)拿給學生看,說:「同學們不要怕英文,當時勤查字典,寫得密密麻麻,都註滿了音標、釋義,每頁至少20個生字。如果每個人都要經歷這一段,一旦超越這個障礙,以後就容易了。」大概就是這樣的經驗和心態。
Q:剛才林教授鼓勵與你的同學合作,可是我的姊姊發生一個負面的真實案例。她正在美國康乃爾大學唸書,前陣子期末考,有位同組的印度同學每次都很不認真,一直向她借報告、借作業。這次期末考要交報告,他就跟姊姊借報告,姊姊以為只借他紙本不給檔案,應該就沒事。結果這位印度同學把她的報告借走之後,竟直接拿去影印就交卷了。有一天姊姊收到系主任的電子郵件,找她約談作業的事。系主任當面對她說:「我一看就知道這是妳寫的作業,因為妳非常認真。」她的這篇報告拿了98分,是全班最高分。然而,系主任又說:「雖然妳很認真,但你們兩個都要接受處罰,所以我把妳的成績從A+降為A-。」姊姊很生氣,她覺得自己整個學期都在幫助這位印度同學,沒想到最後連帶被處罰。這是一種文化上的差異嗎?如果遇到類似的情形,應該如何處理?
林:這種情形有時候可能無可避免。我對部份印度學生的印象跟這個案例很像。他們有些臉上笑得很甜,卻欺騙偷盜,因為他們沒有罪惡感,不受道德觀念束縛。他們的觀念超越道德,或可稱非道德(amoral),並非不道德(immoral)。這種觀念與我們重羞恥心不一樣,不過到底這是部份印度同學。我不曉得令姊跟他之前有沒有互動,就是你幫我、我幫你,不只是單向道(one way street)。如果他們平常的互動非常良好,突然一下子變了樣,似乎不太可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與人相交,勿從不信任開始,最好從小信任開始,而逐漸增加信任。這也是一種EQ訓練。就是深入認識這個人,平常對他的言行要觀察,也就是「要會聽」、「要會看」。當然我這樣講可能太過簡單。也許我比較幸運,還沒有碰過這種同學。我嘗試盡量用正面的方式去看待別人,久而久之,說不定本來負面的人會轉向正面。也許這是比較天真的想法,但這樣子我活得比較快樂。謝謝你提供很好的案例。
Q:能否請您談談在智庫的工作內容?
林:我在智庫的工作很自由、很愉快,寫書、寫研究論文發表、參加學術會議、演講,接受國際媒體訪問等。我的研究範圍與中國、亞洲安全、臺灣有關,同時也在母校喬治城大學(Georgetown University)教書。我是智庫當時的卅多位學者之一,其他學者包括退休的大使,前聯邦銀行的主席等。我是智庫裡唯一的亞裔學者,甚至是唯一的非美國公民,仍拿臺灣護照和持有幾十年的綠卡。智庫學者不乏全國甚至世界知名的人物,但是大多數很有風度,以平等同仁之禮待我。讓我耳渝目染到美國上層社會的言行進退。
美國最早的智庫就是研究政策的民間組織,在1916年設立,叫做「布魯金斯研究院」(Brookings Institution)。它的立場是中間偏左,偏一點自由派的色彩。自由派就是比較注重經濟政策、注重弱勢群體、注重社會,注重貧富均衡,不是那麼注重軍事、或國際權力的分配。
到了1943年,有些人,主要是商人,他們認為國家政策辯論失去平衡,因為布魯金斯研究院非常成功,出版了很多書籍,可是沒有對手。所以這些人就湊在一起,成立了中間偏右的智庫,叫做「美國企業研究院」(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簡稱AEI)。我進入AEI多年以後,才曉得它的創辦人路易斯˙布朗(Lewis H. Brown)是礦業及建築材料公司Johns-Manville Co. Ltd的總裁。我不就是曾經做地質的嗎?美國有幾百家大公司,可以創辦AEI的大公司多如過江之鯽,竟然那就是我曾待過的Johns-Manville Co. Ltd。怎麼會如此巧合?我覺得真奇妙,就當作是人生神祕的巧合之一吧!
AEI成立的最早想法,就是對「布魯金斯研究院」所著重的經濟企業問題的探討,提出不同意見以達到大家總體意見的平衡。AEI後來也擴張到外交、社會政策、軍事安全政策。到了1980年代AEI更形重要,因為雷根一上臺,AEI 的36個學者中有31個去當官。老布希也當過我們智庫的董事(board member)。其他保守派的美國總統們也聘用過許多AEI的學者。AEI的成員沒有布魯金斯研究院那麼多,學者加上一些祕書,總共不過100多個人,布魯金斯研究院則有400多人。另外,AEI基金也沒有那麼多。但是AEI的影響力相當大。這兩個智庫的立場都接近政治光譜的中間地帶,穩重而深度研究的性質很像。其他智庫有的極左派,有的極右派,有的智庫不太做研究、不太寫書,只上電視宣傳。
Q:您可以稍微談一談在政府部門工作的經歷嗎?這與您之前在學界的經驗應該很不同,可以跟大家分享嗎?
林:我為政府工作八年,四年是國民黨執政,四年是民進黨執政,但我本人沒有參加過任何政黨。在政府裡工作,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不能有個人英雄主義。因為它是個團隊,不同的意見可以在內部討論,但是對外就必須以討論的決定來發言。這比較難,對外發言常常不是你個人真正的意思,可是你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你是團隊的一分子。否則,你應考慮辭職。但是,即使要辭職,也要衡量辭職動作對國家的衝擊。如果對國家弊多於利,便要考慮是否自己犧牲形象忍耐到適當時機退出團隊。在政界我覺得這是必要的,因為政府是個整體運作的大機器,你若拔掉一個小螺絲釘,這個機器就沒辦法運作;但是在學術界,我認為該怎麼樣做,我直接就講了,不必有這麼多顧慮。
Q:我非常好奇,以您的專長,對您的人生是不是有設定一些謀略?在學習研究除了自己本身的人格特質跟材質駑鈍之外,他的外在條件,不管是環境還是週遭的人,對他是不是有影響?您在您人生謀略上,是不是有更重要的原因使您能夠這麼成功?在跨領域上來說,您可不可以比較具體的點出在人生轉折時應該怎麼抓住機會?或是怎麼與人相處,然後使自己像您這樣成功?
林:首先我要澄清一下,我的人生沒有什麼謀略。我常說我的幼年和少年是迷失的年代。唯一值得提的是,我一直覺得人活一輩子應該回饋給大我。這個想法從小時候便開始有了,但也許不如現在強烈。我對人生沒有謀略,當時我學了地質,去探礦。後來學了企管,做財務分析。37歲回到大學,從大學部開始唸政治、國際關係。其實我不好意思講,真是沒有謀略。只是到了那個時候,自己覺得必須要做這些轉折。
中學時,原本我想唸歷史和哲學,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是先母,她是臺大中文系教授張敬。她說:「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樣挨餓,你要搞清楚兩件事,『志業』和『職業』是不一樣的。你要用你賺錢的職業來支持你喜歡的志業,不要搞混了。」所以她第一個反對。我的同學也反對,因為當時楊振寧、李振道得到了諾貝爾獎,所以大家都想要學物理,都想要學理科。我們中學在最後兩年有文理分科,選唸文科的人很少,好像都是失敗者才去。我的同學說:「你好好的,幹麼學文科?」可是我實在很想試一下,想從理班轉到文班,於是送出申請書。當時我唸的是國立師大附中,申請表一直送到教育部才被否決下來。因此我必須繼續唸理班。那怎麼辦?楊振寧、李振道已經這麼厲害了。
大學聯考我的第一志願填物理,第二志願則是填地質。因為我怕數學,想離數學遠一點。其次我也喜歡爬山。所以我對人生沒有謀略,真的沒有謀略。臺大地質系畢業後,出國再唸地質,探礦生涯,也滿愉快的。旅行都不用錢,搭直升機也不用錢,可以去好多地方。但是後來想想,這不是我真的想做的事情。既然已經有科技背景,那就學MBA搭配吧。但是我唸MBA痛苦得不得了,因為父親是軍人,母親是文人,對於錢非常不重視,而且有點看不起。我學會計,數字後面多了三個零,我的頭就昏掉,非常痛苦。我記得當初花了一學期的時間,才知道複式分錄會計(double-entry accounting)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我要與大家分享的就是這件事:「既然唸了就把它唸完」,於是我硬著頭皮唸完MBA。其他事情也是,既然做了就把它做完。同樣地,我既然進入政府工作,就把它做到一個階段完成。大家都曉得,我在2004年5月20日主動請辭離開;其實,早在2003年9月我已經暗中向高層表達我離開的意願。先講好隔年5月20日要離開政府。因為既然做了,我就把它做完,告一段落。
Q:我也是學地質的,也走過好多地方,大概海角天涯都去了,但就是無法像您一樣拍出這麼好的照片,而且還得過獎。我覺得您是刻意培養藝術造詣的,對嗎?
林:藝術是我的避風港,體育也是,音樂也是,電影也是。另外還有一些形而上的事物也都是我的避風港,可以在其中得到慰藉,得到力量,追求人生真正需要擁有的內在生命。
Q:以您看現今臺灣政治的狀態,EQ在政治團體中到底有沒有作用?有沒有辦法用EQ推展真正的良策?
林:記得兩年前和內人到紐西蘭旅遊。我們去爬山,碰到從中國大陸來高而挺的女士,一個人爬山,很特別。一問之下,原來她是位企業家,創立的公司有八百人。我說我從臺灣來,她說:「臺灣啊,那兒的政治可特逗兒啊(逗笑的意思)!」所以我詢問一位美國學者朋友,我說: “Do you find the Taiwan politics amusing?”這位學者回答說: “I am really sad”。真的,他今天早上剛剛跟我講了這句話。不可諱言的,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狀況。可是從長遠的歷史來看,這不是特殊的狀況。你想想看,1789年的法國大革命,要經歷幾次共和才真正獲得上了軌道的民主?大革命之後,它的矛頭對準貴族,可是上斷頭臺的貴族只有百分之十,其他都是同志。1695年,英國的瑪麗皇后和夫婿威廉通過了人權法案,非常了不起。但到了什麼時候,英國的女人才能投票?1918年。最早英國人民有投票權的時候,英國的教授一人可以投兩票,沒有地產的人則沒有票。所以說,這當中要經過多少年,大家才都有投票權?答案是從1695年到1918年。
其他先進民主國家的民主發展過程也很類似,這個過程是艱辛的,而且民主不見得是公平的。生活在最早的民主政體 -- 雅典,柏拉圖說:「我的恩師(蘇格拉底),雅典最有智慧、最公平、最善良的人,就這樣死了,被民主判刑死掉了,是個冤案。」所以他說:「民主是一個邪惡的制度。」我當時讀到這段文字覺得很驚訝,你們不是民主的先河嗎?怎麼說民主是邪惡制度呢?後來看他的解釋才知道理由。他說大家在民主下平等,於是有野心、有才幹的人,一下子竄起來,別人擋不住,就變成獨裁者。我心想:「不對吧,怎麼可能?」後來看歷史,果然在1789年,法國大革命後,冒出了有野心、有才幹的獨裁領袖拿破崙。1932年德國合法選出的領袖希特勒。1924年義大利合法選出的墨索里尼,他們後來都成為獨裁者,終結民主。1990年南斯拉夫解體,邁向民主,合法民選的領袖司洛波旦˙米洛舍維奇(Slobodan Milošević)成為獨裁者,實行種族屠殺。
所以,在法國大革命之後開始籌畫國家體制的美國要小心了,英國也很緊張。英國很多思想家起而反省:法國大革命錯在哪裡?不能讓革命沖昏頭!只有少數服從多數不夠,有很多傳統的價值要保留,多數也要尊重少數……等寫了一大堆問題。美國的開國元勳很注重這些反思,他們所創立的不是純粹的民主,美國政治制度有非常重要的貴族政治特性。美國當然沒有制度上世襲的貴族,但其實美國有所謂的「自然貴族」-- 社會的菁英,相互通婚,彼此照顧,世代相傳,有很大的影響力。他們是所謂的東岸權貴(eastern establishment),充塞於美國的參議院、大財團、企業界、知識界等。
美國民主維持了兩百多年,主要仰賴他們。他們的想法反而比較民主,一般老百姓的想法並不民主。學者做過民調,問過一些問題,分成兩組,菁英一組,一般人民一組。譬如有人選上市長,但他是共產黨,請問你要不要讓他執政?菁英說:「既然合法選出,就讓他做。」一般人民說:「不行,只要是共產黨員,就不能讓他當。」另一個問題,有一本書的言論是具危險性的,菁英說:「讓它出版。」一般人民:「不能讓它出版。」還有,總統一旦選上,不要監督讓他放手做,你放心還是不放心?菁英說:「我不放心。」一般人民說:「既然選上,就讓他放手做。」所以,真正維持美國民主的,是美國社會裡的「貴族」分子。
我們很羨慕美國的制度,認為它是模範,但它不是純粹的民主,有貴族政治的成分摻在其中。還有,我一直強調,只要求少數服從多數是不夠的,多數也一定要尊重少數。否則,多數打壓少數,少數鋌而走險,杯葛多數,甚至變成恐怖分子。那就沒完沒了。我常講的就是現在立法院如果多數(國民黨)尊重少數(民進黨),社會上族群多數(閩)尊重少數(外省、客家人),問題就不會這麼嚴重,這是一個我們要想辦法超越的障礙。我們的民主發展與美國、英國、法國的民主發展不能比。他們的經濟成長很緩慢,以每年百分之二、百分之三的速度走過一百五十年,社會政治逐漸調整,民主慢慢穩定下來。我們的經濟快速成長,每年達百分之九,但社會動盪得不得了,陣痛是不可避免的。我相信,有一天我們會走出困境,只是希望大家能一起努力讓陣痛短一點。
(演講時間:2006年5月29日)
[1] 11位人名按書中篇章出現的排序。
[2] 摘自台大校長李嗣涔為此書所寫的序言,頁4。
[3] 這是小泉純一郎任總理時以大學教授和媒體節目主持人身份擔任小泉與美國小布希總統聯絡人的某女士告訴筆者的。她是筆者在華府喬治城大學1980年的同學。
[4] 「他當時15歲,對音樂有些愛好,拉小提琴的技巧還不錯,當然比不上他酷愛音樂的父親。」 (He was only fifteen, and he had…by a pale reflection of his father’s love for music and a moderate skill on the violin.) Leonard Cooper, The Age of Wellington (London: MacMillan & Co. Ltd., 1963) p.7
[5] Richard Holmes, Wellington: The Iron Duke. (London: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 2003) pp. 250, 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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