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斌 部落格 / Blog Chong-Pin Lin

去年十一月中，中共三中全會宣布浩大的六十項改革。同月廿三日，共軍突然宣布「東海防空識別區」。亞太國家激烈反彈，故意派飛機穿越，沒事。北京形象受損。震盪半月後才平復。

此事對中國、日本、世界意義為何？

一、中國：習近平改革、矛盾雙舉。八○年代，中共改革前鋒胡耀邦鎩羽落敗。原因是他握長矛前衝，卻無防身盾牌，被反改革勢力擊潰。習近平應有鑑於此，採取攻守並行的改革戰略，以免重蹈覆轍。

習的改革規模空前，處處挑戰既得利益，阻力巨大，可想而知。改革包括縮減國營企業王國、分隔地方行政和司法權力—球員不能再兼裁判、高層貪腐官員不斷落馬、反貪還上打老虎—前政治局常委周永康及中央軍委徐才厚已失行動自由，接受調查。還有，十一月初宣布：嚴禁公款購買印製寄送賀卡；十二月底，黨政機關全面禁菸。

習採三項保守愛國措施，防堵反改革者借題攻擊。一系列強軍動作出爐，包括：設立防空識別區、航母遼寧號南行、兩次試射東風四十一洲際飛彈、直廿軍用直升機亮相、嫦娥號登月。高規格紀念毛澤東冥誕。嚴控自由派言論。誰反對習，誰就不愛國，誰就反黨！

二、日本：擦槍走火或接受現狀。「東海防空識別區」涵蓋日本占領的釣魚台，與日本早先宣布的「防空識別區」重疊。北京隱藏的用意是逼日本單方面擦槍走火，自失立場。於是，經濟嚴重依賴中國的美國，不得不加壓東京接受北京的要求—承認釣島有爭議，同意與北京談判。日本至今尚不承認釣島有爭議。而中國又是美國最大的債主。

如果日本避免擦槍走火，久而久之，便無形中接受了中國「東海防空識別區」是既成事實。

共軍前年便建議規畫「防空識別區」。習近平延至去年七月才拍板，並指定在三中全會後宣布，與改革配套用意明顯。但是，共軍顯然與外交部缺乏協調。北京應先充分照會他國，以減少他們的抗議，而孤立唯一將反彈的日本。但北京未做，只於宣布半小時前通知美國。這執行上的瑕疵，應發生於新舊決策機制轉換之間的空隙：原來「外事領導小組」將停擺，而三中全會剛宣布將成立的「國家安全委員會」尚未運作。隨後，習大概親自跳下來操盤，迅速解除窘境。

三、世界：引美共議空航規範。美國於一九五○年首先宣布成立「防空識別區」，是始作俑者。日本於七○年跟進，其他美國盟友亦然。這些國家從未與他國協商。北京成立「東海防空識別區」後，美國回應：「在國際空間水域的合法自由航行權利」不容侵犯。諷刺的是：聯合國一九八二年通過的海洋公約已有類此規範，而美國是唯一未簽署的大國！聯合國一九九國中一六六國都已簽署。

一九八○年後全球空中飛航量，每十五年增加一倍，今後也會。如果世界各國都起而仿效單方面宣布「防空識別區」，自訂飛航規則，未來將「天上大亂」！ 全球民航會異常險峻。

中共宣布「東海防空識別區」，雖然一時引發爭議，卻意想不到的將幫世界一個大忙。因為此舉會觸發各大國（美國在內）為照顧自己人民的飛航安全，共同商議飛航的通用規則。這還是美國夥伴新加坡前駐美使節馬凱碩的高見。（Kishore Mahbubani, "Who Owns the Skies?"New York Times 8 December 2013）

（作者為前華府喬治城大學外交學院講座教授，曾任國防部副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