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斌 部落格 / Blog Chong-Pin Lin

20120926 林中斌：鬥而不破 東亞海域爭端的戲碼

    一九八二年五月，美國副總統老布希訪華。八一年北京和華府剛達成協議：美國將遞減對台軍售，最後全停。但老布希行前，美國又宣布對台軍售，觸動北京敏感神經。北京接待美方貴賓如何拿捏？鄧小平指示：「鬥而不破」。這原則北京奉行至今已卅年。

    近來，與北京在東亞拉扯的國家，也用這招。原因：廿一世紀，各國經濟互賴上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捲入爭端的國家必須互相「鬥而不破」，否則彼此雙輸。請看中美經濟關係。

    一一年，美國收入（ＧＤＰ）十五兆美元，而今年九月初，美國全國債務已達十六兆美元。其中有一兆二捏在最大債主中國手裡。無怪，美國國防部官員被質問：「為何沖淡報告裡有關中國威脅的文字？」，答：「別得罪你的債主！」（Don't piss off your banker!Defense News一○年二月八日）

    以上因素，防止了衝突惡化成戰爭。與其相反，而挑起緊張的，是各國領袖的算計：「對外強硬，對內收割」。收割可分「加分」或「減壓」。

    「對內加分」的實例是：今年四月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宣布要購買釣魚台，煽起釣島爭端，其實是給將競選首相寶座的兒子石原伸晃拉抬聲勢。

    「對內減壓」有三實例。

一、日本首相野田佳彥民調下滑，若不搶先購買釣島，舒緩石原對他挑戰的壓力，會提前下台。

二、即將競選連任的美國總統歐巴馬，雖然國力衰退，卻大張旗鼓「重返東亞」。為何？減少反對黨批評他對外軟弱的壓力。他從中東撤兵，又削減軍費。美國超強的榮光似乎在他手裡熄滅。所以他要放話給受中國威脅的越南、菲律賓、日本：「別怕！我會保護你們。」

三、薄熙來曾私下對將領批評中央軟弱（Wall Street Journal今年五月十七日），此說法○九年後在軍中和社會蔓延，迫使胡錦濤不得不對外強硬。今年四月中，薄失勢，之後北京漸恢復原有對外的細膩手法。

    ○八年，北京收割「安鄰、睦鄰、富鄰」政策亮麗的成果：與俄羅斯和越南釐定數千公里未定界，與美國建立軍事熱線，胡錦濤訪日達成七十項合作協議，兩岸大三通，與印度舉行第三次聯合軍演。但進入○九年，中國突然對外張牙舞爪：如三月中國船艦在南海「騷擾」美艦，五月強力執行南海休漁期，衝撞越南漁船等。

北京竟然自毀一盤好棋，使東亞鄰居備受威脅而紛紛投靠美國，以中國為共同防範目標。原來，胡錦濤有內部壓力需要釋放。還好，在關鍵時刻，他踩煞車。

中國鄰居們並不傻：安全靠美，賺錢靠中，所以兩面下注（hedging ），「鬥而不破」。

    一○年九月中日釣島撞船，日方扣中方船長。中方稀土禁運日本，且經華府施壓東京。日本首相菅直人赴美見歐巴馬總統後一天，放人。

    一一年五、六月，中越南海衝突。各自實彈演習。六月底，雙方軍艦共同巡邏海域，越艦拜訪湛江港。七月雙方將領會談。十月，雙方宣布建立領袖熱線，展開軍事合作等。

    一二年四月中菲黃岩島對峙，各自軍演較勁。美方先告菲共同防禦，再說不選邊站。菲總統派特使赴北京和好。

北京在薄熙來失勢後的新手法：避免衝撞、經濟制裁、造勢施壓、經美制彼。

    今年年底各國有選舉。但政治算計是短期的，經濟利益是長遠的。東亞海域未來合作會多於抗爭。

（作者為新書《鬥而不破：北京與華府後金融危機關係》共同作者，現為退休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