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斌 部落格 / Blog Chong-Pin Lin

我們還需要國防嗎？

目前兩個問題困擾台灣國防。一、兩岸情勢趨緩，發生戰事機率下降，為什麼台灣還需要建軍？二、全球金融風暴下，台灣經濟更不景氣，政府收入縮水，龐大國防經費仍占政府支出首位，達一八％，遠在居次位的財政經費一○％之上，為何不削減國防預算來救經濟？又如何花得起大錢買昂貴的高科技武器？



其實，無論兩岸關係如何良好、經費如何拮据，台灣仍需國防。理由有三：第一，國防是政經談判的後盾。沒有扎實的國防，談判桌上，會讓對方予取予求。而且，如果國防不足，人民對談判沒信心、不支持。



第二，軍事實力確保和平。台灣即使成為中立國，仍需國防。中立國瑞士依賴堅實的國防，維持了五百年的和平。其國防也是軍力凶猛的以色列建軍藍本。如果台灣有足夠的國防，會提高中共動武的代價，讓中共內部好戰派不能振振有詞，也有助他們理性派占上風。



第三，因應「非傳統安全」挑戰。近年來，全球天然和人為災害頻仍。雪災、森林火災、地震、火山爆發、海嘯、海盜劫船、恐怖攻擊、傳染病變多。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大國，都更重視發展「戰爭以外的軍事行動」能力，台灣如何能例外？台灣加強此種能力，可因應國內災變，也可參與國際救援。



我們面臨的是新的情勢，需要建設新國防。目前專一化人才訓練無法應付未來多樣化國防的挑戰。除了軍事、科技、管理，我們需要更多元化的軍人。人才培育的成本遠低於購買高科技武器，而且發揮出的長期效益遠高於高科技武器。



二○○七年六月七日的解放軍報專文「軍事軟實力當論」指出，「軍事軟實力與軍事硬實力密不可分，如影隨形，相得益彰……(要)從政治、經濟、外交、文化、軍事等多個層面進行建設」。最近國內提倡「軍事軟實力」，以及「上兵伐謀」(以謀略取勝為優先)的思維，雖然已慢一步，還不算太晚。我建議台灣朝三方向著手：



第一，多元化軍事教育。在先進超強的美軍，預備軍官占總軍官人數三九％，占四星上將一四％。美軍至今七八二位四星上將中，預備軍官有一○六位。第一次波灣戰爭統帥、後來的國務卿鮑威爾(Colin Powell)便是其中之一。



對岸解放軍從九八年開始推動預備軍官制度(稱國防生)。當時參與民間大學僅兩所，到○七年，增為一一六所。這些預備軍官，周末寒暑假受軍訓，其他時間與一般大學生無異，畢業後接受一年的軍事訓練，結訓後待遇與一般軍校畢業生全同。他們將占一○年新進軍官中的一半。這些軍官所具備的高科技專長、政治經濟知識、國際視野與語言能力，皆非傳統軍事教育能提供的。未來軍事需求將多元化，軍人要對軍隊外的社會事務，以及國家外的外交事務具有敏銳度。最近我國防部宣布將恢復已終止的預備軍官制度是睿智的。



我應提升軍事外交能力。目前兩岸交流談判以經貿、旅遊、學術為主，但遲早將升高至軍事層面。關於軍事互信機制的談判，無法由外交部、陸委會代表進行。必須由有涉外經驗的軍人出面，研擬妥切務實的方案。



美軍許多將領有碩、博士學位。八○年代美軍最高職位的參謀聯席會主席(相當於我參謀總長)科勞(William Crowe)上將就有博士學位。目前指揮伊拉克及阿富汗作戰的佩雀烏斯(David Petraeus)上將也是博士，共軍近年來大幅增加碩、博士軍官。比起美軍與共軍鼓勵在職軍人入研究所進修，國軍已落後。迎頭趕上應為台灣下一個國防建設的必要和重要決定。



解放軍正在提倡複合性指揮人才，也就是「軍政兼通、指揮與科技合一、熟悉國際政治經濟，甚至社會人文等方面全盤性思考的人才」○七年三月廿二日解放軍報裡，中國軍科院研究部部長姚有志將軍表示：「軍事人文素質決定一支軍隊的戰鬥力的高低，影響戰場對抗勝敗……是打贏信息化(即資訊化)戰爭必然的要求」。表面上與軍事無關的人文素養，其實是新型態國防中的重要一環。相較之下，我軍尚無法接受軍人「人文素質﹂的觀念，其實已稍落後國軍以往所鄙夷的「土八路」。



第二方面，多元化將領晉升。在一九七○年代，美國晉升一位幾乎沒帶過兵的海格(Alexander Haig)為四星上將，和一位出身士兵的四星上將魏塞(John Vessey)為參謀聯席會主席。○八年十一月，美國甚至晉升第一位女性四星上將鄧伍迪(Ann Dunwoody)。解放軍效法美軍，九八年晉升未統御大部隊的曹剛川為上將，後升國防部長。二○○○年，解放軍晉升長於外交、收集情報與語言能力，但從未帶過兵的熊光楷為上將。



女人、預備軍官、士官、未帶兵的人，在國軍不可能晉升上將。國軍不妨打開視野，跟上時代：以洋為師，以敵為師。



第三，調整國防綱領。台灣未來的國防，經費有限，也需配合兩岸和緩政策，應採「戰略守勢，多重嚇阻」為指導綱領。宣稱﹁守勢戰略」，會令人質疑為何要獲取雄風飛彈等有戰術攻擊能力的武器。「戰略守勢」則包括了「戰術攻勢」，比「守勢戰略」更彈性、更周全。一旦敵人開第一槍進犯，我當然要有戰術攻擊的能力。



「多重嚇阻」指的是同時獲取昂貴的高科技武器(先進艦艇、戰機、導彈)，與便宜的低科技游擊戰及特種部隊裝備。高科技武器阻敵在先，是第一層嚇阻。低科技戰力是第二層嚇阻。類似伊拉克游擊隊對抗先進美軍的方式：在敵人登陸後，以小部隊形式獨立作戰，以零星、局部的方式騷擾敵軍，令其灰頭土臉無法結束戰爭。如果只依靠昂貴的第一層嚇阻，不止經費困難，戰略縱深也單薄。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一旦不保，喪失一切。



目前國防指導綱領「防衛固守，有效嚇阻」方向正確，但文字尚可推敲。「防衛」及「固守語意」重疊，浪費寶貴的用字空間「有效嚇阻」意味「無效嚇阻」的存在，語氣不夠堅定，與軍人說話算話、斬釘截鐵的精神不合。在新情勢下，檢討舊情勢下的指導綱領，已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