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斌 部落格 / Blog Chong-Pin Lin

中共邀佛祖助陣

20060501 財訊

北京在四月十三日至十六日間舉辦了首屆的世界佛教論壇，地點是杭州市及舟山市。從開始十餘個國家報名，到最後有三十多個國家的佛教領袖前往聚會，可說是規模空前。為什麼一個長期主張無神論的政黨，現在卻要為全球佛教徒服務？

四月三日，中國國務院宗教局局長葉小文公開表示，只要達賴喇嘛完全放棄西藏獨立，北京會考慮讓達賴喇嘛到中國訪問。他也說，在梵諦岡願意斷絕與台灣的關係，以及避免干涉中國內政兩大前提下，中國將可以很快地與梵諦岡建立外交關係。

有人說，中國講這樣的話沒什麼新意。因為達賴喇嘛從未宣稱要追求獨立。再者，梵諦岡外長已經公開說過，教廷和北京建交應是在二○○八年以後。北京的前提只是官話。但至少在表面上，中共已開始調整其對宗教的態度。為什麼？

若將時間往前推，其實有跡可循。今年二月，達賴喇嘛特使與中共國家主席胡錦濤代表在北京會談，從二○○二年雙方恢復接觸以來，這是第五次。今年一月，達賴喇嘛在印度南部舉行一個數萬人參與的時輪金剛灌頂法會，北京史無前例批准了一七○位左右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參加，包括藏族和漢人在內。去年九月在五臺山有一場世界佛教高峰會，不少東南亞各國僧侶出席，據說場面相當熱鬧。去年六月，新華社也報導過北京近郊舉辦的佛教青年夏令營。

再往回溯。一九九二到二○○二年間，胡錦濤擔任中央黨校校長。最後幾年，宗教居然進入他們的核心課程！我透過管道私下向黨校人士詢問，證實確有其事。理由是「宗教是社會很重要的現象，一定要了解，雖然並不表示我們相信宗教。」

一位值得注目的人陳廣慶，是胡錦濤的愛將，胡在擔任西藏自治區黨委書記之後，陳廣慶開始擔任西藏統戰部部長兼台辦主任，掌管宗教且善待藏民。目前人在北京，位階相當於共青團團長，對佛教徒非常友善。聽說在○四年，他跟周圍的人急著和逃亡去印度的大寶法王（在藏民中地位僅次於達賴及班禪）聯絡。把這些串起來，我覺得四月舉辦的首屆世界佛教論壇不是一樁偶發事件。那是長期計畫中的一步，也是北京全盤大戰略中的一環。北京這樣做利益何在？

這些作為並不表示擅於算計的中共突然變得慈悲善良了，而是有其戰略考量。北京調整宗教政策可獲三方面的利益。第一是提升國際形象，尤其是對美。在四月廿日布希及胡錦濤會面前，舉行世界佛教論壇，又放話要接觸達賴喇嘛以及與梵諦岡建交，可以在小布希面前得分。之後可轉換成對台、日的籌碼。

第二是針對台灣。香港問題已在大陸經濟提攜下慢慢消除。下一步如果把西藏問題擺平，後續解決台灣問題便不那麼難了。所以這可說是一種對台的迂迴戰略。從中共積極接待台灣的宗教領袖，可以窺出。甚至連其中一位的書法展，中共也辦得排場十足。

第三是安撫人民。摒棄暴力的佛教可以作為胡所標榜「和諧社會」的良好宣傳。四月的世界佛教論壇以「和諧世界」作為訴求，有助「和平發展」的對外說詞，又可以出口轉內銷。中國社會問題嚴重，像定時炸彈，不知何時會引爆。最近中共積極尊儒，迎孔老夫子回來，又把釋迦摩尼請下來。佛教教義講究忍辱宿命，儒家尊重權威，都對中共領導有利。

當然，中共還有一些附帶考量。其一，歷史上佛教是最和平的宗教，比較沒有什麼風險；其二，基督教是屬於西方的宗教，回教屬於中東，佛教則有很強的中國傳統，可藉此讓北京成為佛教的世界中心；其三，雖然北京一直懷疑達賴喇嘛是否真正放棄獨立，因為他「把西藏問題國際化」，但達賴是一個溫和的人，年輕的藏族比他激進的很多，趁著達賴在世的時候，趕緊把西藏問題進一步處理，以免夜長夢多。

其四，儘管達賴喇嘛曾表示他將不再以達賴身分轉世，但亦有美國學者指出達賴最近說：將視西藏問題有無解決，和藏民期望為何，而決定是否轉世。不過，如果達賴喇嘛真的不再轉世，對北京是利多，下一個達賴喇嘛生在台灣或美國，北京會很頭痛，北京現在更妙了，還預先成立一個達賴喇嘛審定小組。

綜合上述幾個因素，我認為北京在宗教上將往前走。將來如何發展？研究西藏流亡政府的蘇嘉宏教授，今年三月訪問西藏流亡政府首席內閣部長桑東仁波切。桑東說，從○二年北京和西藏流亡政府恢復接觸以來，北京官員的態度比一九九三年之前改善很多。以前兇神惡煞，現在很客氣。儘管桑東提到，雙方現在只是交換意見，尚未進入談判，但我認為這已經是中央拍板的大方向。北京應該已經想到未來的目標，只是現在尚未正式提出，那就是胡錦濤與達賴喇嘛見面，甚至為胡贏得諾貝爾和平獎。我同意蘇教授的看法：儘管現在還不曉得確切的時間，但應該不會太快。可能是十七大以後，更可能是二○○八奧運。試想，屆時達賴喇嘛去了，連戰也去了。「百夷來朝」的場面，肯定風光得不得了。

短期來看，北京這一連串作為，對台灣不見得是好事。因為這使中共在國際上獲得「麻煩解決者」的形象，如果台北處理不慎便陷入「麻煩製造者」的泥淖。桑東也坦承，不能去台灣，因為有所顧忌，他們正在跟北京接觸嘛！對台灣來說，無論是和達賴喇嘛的關係，抑或是我們國際的處境，負面影響都不小。

短期內胡錦濤想請佛祖、耶穌、孔子「助陣」，長期可能無法盡如他意。宗教就像阿拉丁神燈裡的巨人，一旦放出來，會控制不住。社會內部伴隨而來的變化，勢必會逐漸侵蝕中共黨員的政治信仰和共產黨統治的基礎。將來這個無神論的政黨如果自己不變，遲早要面臨崩潰或下台的危機。羅馬帝國當初打壓基督教，後來不是被基督教吞噬了嗎？北京也許太自信，或者為近期迫切的利益，顧不了這麼多。但對台灣而言，卻可能意外得到長期的利多！（紀淑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