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08 林中斌《名家專論》魚 熊掌 與燕窩
中國時報2005.
兩頭蛇，小的很多，大的極少。為什麼？因為一個頭要吃，另個頭要走。結果，不是營養不足夭折，就是逃命不快早死。
國家也一樣。目標不定，共識不足，生存不易。
每個國家都同時追求幾個目標：如政治的、經濟的、軍事的等。它們性質不同，矛盾難免，互有牴觸時，取捨如何？若能制定優先的排序，政府上下的努力可以統一，前後的執行可以一致。否則，國家之船會失去方向，甚而觸礁。
美國新任總統會排定他任內國家目標的排序。四年後，若效果好，他加分；不然，換人作。在他任內，技術性政策可以調整，原則性國家目標排序不變，除非發生重大事故。九一一後，小布希重排美國的國家目標：第一軍事安全（反恐），第二經濟賺錢（貿易），第三民主人權（自由）。
為了打伊拉克，布希總統追加至少八百億美金預算。雖然財政赤字已很嚴重，他仍在所不惜，因為軍事高於經濟。為了安全，機場大肆檢查，電話普遍監聽。即使侵犯人權也在所不惜，因為反恐高於自由。
他改善美中兩國的關係，不無經貿考慮。即使中國人權欠佳，官方見面頻率上升，因為經濟又高於民主。
小布希侵犯人權引起批評。但他堅守國家目標的排序，不為所動。零四年競選連任時，大多數媒體公開支持對手凱瑞。但他獲勝。
柯林頓總統把經濟民生放在第一優先，民主人權第二，軍事戰略第三。他把對中國人權的審核與最惠國待遇脫鉤。他不喜用兵，台海危機時拖延了半年才動作，在東歐和非洲也如此。可是他平衡預算，增加就業，今日被選為僅次於林肯的偉大總統。雖然他政策常轉彎，甚至再轉彎（reversal of the reversals），但是國家目標排序沒變。
堅持國家目標排序，短期必逢阻力，但長期功效得以累積。
不明定也不堅持國家目標，短期可以舒緩壓力，但長期困難遞增。因為矯枉必過正，而且前後矛盾，抵銷成果。想要各方逢源，可能各方皆失。
台灣的國家目標有三：政治尊嚴、經濟發展、軍事安全（此為任意排序）。三者皆我所欲，但有時魚與熊掌與燕窩不可得兼，孰先孰後？如果政治尊嚴第一：發揮「士可殺不可辱」的精神謀求台灣正名獨立，要冒產業衰退、戰爭災難的風險。
如果經濟發展第一：追求「累積財富」的民生，要冒主權弱化，國防下降的風險。如果軍事安全第一：確保「人民安全」的狀態，要冒主權弱化，產業衰退的風險。
以上的三項目標有六種組合。各組合的利弊應詳細明列，以便了解和討論。
執政黨可先在黨內辯論獲取排序的共識。執政黨再說服政府機構支持此排序。
執政黨與政府再爭取至少相對多數人民的支持。
這是國家安全政策的框架，也是國家大戰略的起點。後者整合了國防、外交、兩岸、甚至經濟等政策。
我國民意分裂，缺乏共識。政府決定國家目標排序是困難的，痛苦的，但必要的。
因應我國面臨嚴峻的挑戰，這是我們首要的「家庭作業」。
中共歷經十年的文革浩劫，全國上下左右才得一共識：不能亂。在此基礎上出發，又二十六年，國家領導團隊才獲得國家目標的排序：「經濟發展高於祖國統一」。
希望我們能縮短學習的過程，早日獲得共識，安度危機，向前邁進。
（作者為淡江大學國際事務與戰略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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