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斌 部落格 / Blog Chong-Pin Lin

20070704 林中斌:北京為什麼讓步？

　　中國官商勾結，出口含毒的配料，流散全球，進入食品、牙膏、小孩圍兜等。今年四月爆發美國四千寵物死亡事件，去年中南美上百人中毒。五月美國寵物食品大規模下架，數量打破紀錄。當各國嚴詞譴責北京時，官方最初仍慣性的憤怒否認。然而四月廿五日北京突然允許美國的調查官員入境，開始一連串破天荒的修正作法。

　　原因何在？一般用奧運形象解釋：北京為了保證明年光彩的舉行冠蓋雲集的盛會，必須對國際批評暫時讓步。這個看法不錯，但並不全面，它對奧運結束後的預測也值得斟酌。

　　其實，北京早已開始在外界批評下自我調整。那時，杯葛奧運施壓北京，尚未出現。○六年三月廿七日北京衛生部頒布法令，禁止活體解剖獲取器官變賣。此事顯然是法輪功長年在世界各地的抗議的結果。諷刺的是，法輪功在中國內部屬非法團體，意見沒人理會。

　　七月，北韓試射彈導飛彈後一周，北京首度溫和譴責它一向力挺的北韓。十月八日，北韓核試爆。一周後，北京投票通過了聯合國安理會嚴詞譴責北韓的決議案。

　　十月底，北京通過法律禁止各省人民法院判處死刑，規定從零七年一月起，各省的死刑案件都要上交最高人民法院判決。這是因為國際特赦組織長年抗議的結果，它認為中國死刑過多且判定浮濫。

　　今年二月，胡錦濤赴非洲訪問，走遍辛巴威鄰國，而不入其境，刻意冷落它。辛國獨裁總統莫加比，迫害人權，引起全球的公憤。因為它礦產豐富，是中國迫切所需，北京以前力挺辛國，也連帶遭世界輿論抨擊。去年莫加比再度迫害政治異議份子，北京竟召來辛國大使訓斥，且擱置了原本答應的二十億美金貸款。

　　四月，北京對一向力挺的蘇丹，改變不干涉的態度。蘇丹是非洲對中國最大的石油供應國。它縱容種族屠殺，已死廿萬，且拒絕聯合國維和部隊。國際寄望北京影響蘇丹，但是北京不理，引起全球忿愾。好萊塢影星米亞法蘿以杯葛奧運向中國抗議，無效。她於是鼓動北京聘為奧運節目指導的好友導演史蒂芬史匹柏。史氏去函胡錦濤，胡立刻派官員到蘇丹去瞭解狀況，並說服蘇丹接受聯合國的維和部隊。五月北京率先派遣三百工程兵作為首批聯合國部隊。

　　這幾件前所未見的事，居然連續發生，意義為何？

　　奧運是北京難得的「機遇」。全國高度期待，希望一舉而雪百年積弱之恥。若有差錯，損及領導權威，衍生各種後患，是北京的夢魘。因此遇到跟奧運有關的問題，高層積極處裡。但不見得北京所有修正行為都直接與奧運有關。另有三個原因可以解釋。

　　一是胡錦濤的新外交思維。更有自信的北京，逐漸拋棄了「被迫害妄想症」。以前國際指責中國缺乏人權民主時，北京官員總說：「你傷害了十三億中國人民的感情」。過去中國內部流行說：「帝國主義以和平演變亡我之心不死」。如今這兩句話已淡出。北京現在認為大國應負責任，有氣度，在必要時可略讓步。何況短期妥協可獲得長期的利益。

　　二是內政亟待改善。雖然北京國際上表現亮麗，但國內根深蒂固的難題像定時炸彈，不解決遲早要爆炸。有人說：中南海可用專案迅速處理國內突發事件，但在日常運作上，北京的權力無法貫徹到副省長以下。所以北京利用全國對奧運之共識，對貪腐官員下重手。食物汙染在大陸害死人民何只上萬？但是官官相護難以切入。上周，胡錦濤在動員三萬調查員後，斷然關閉了一八○所食品工廠。

　　三是保護中國經濟利益。尤其像食品生意，動輒一年數十億美元。對汙染若無具體的交代，便損失大量收入。

　　二○○五年十二月，北京發表新規定：國際記者從○六年開始可以自由採訪，毋需取得政府允許。這個規定的有效期至○八年十月為止。問題是，前述北京對於外界指責的正面反應，是否在奧運後也終止？如果中國政局平穩，北京這種做法可能延續，因為如此才能長期保障它根本利益而升為大國。

（作者為淡江大學國際事務與戰略研究所教授）